顧昕換好裳出來，皇上已經在桌邊坐下了，上披了一件灰竹青的袍子，腳上穿了一雙淺口底布鞋。桌上滿滿當當已經擺了一桌子的飯菜。

顧昕的椅子就在皇上右手邊，顧昕坐下的時候，總覺得這兩張椅子離的有點太近。

近的可以清楚的聞見猶帶意的皂角香。

皇上面前擺的和不大一樣，顧昕吩咐了要清粥小菜，膳房毫不打折扣的照辦了，清粥是真的清粥，白米粥和小米粥，沒加什麼玫瑰醬、茸、火、松之類的花樣。小菜也是真小菜，小巧的碟子不過半個掌大，淺淺盛著那麼一小撮菜，看起來一碟也就夠人吃個兩三口。

牛，筍，青豆，辣菜心和酸蘿卜，都是配粥吃的菜，看著就讓覺得胃口大開。

再看皇上那邊，那大盤子大碗的，燜的蒸的燉的，看一眼就讓人覺得飽了一半。

看皇上拿起筷子，顧昕也示意香珠給自己先盛了碗小米粥。

中午喝了酒，喝點小米粥養養胃。

小米粥配蘿卜……

結果有一雙筷子先一步把蘿卜給挾走了。

顧昕抬起頭，這桌上就兩個人吃飯，皇上一抬眼示意，褚惟忠就搶著干上了侍膳布菜的活計。

這一筷子也太狠了，一碟子蘿卜就這麼一點點，他一下夾走了一半。

行吧，蘿卜讓給他。

顧昕吃了口辣菜心，又喝了一大口小米粥。

唔，小米粥熬的很用心，香，稠，兩口粥下肚，腸胃好象都被暖暖的粥羹了。

顧昕舒服得眼睛都要瞇起來了。

再來口牛……

誒，牛呢？

那一碟紅通通的牛呢？

顧昕再往左邊一看，皇上里正吃著呢。

牛很有嚼勁，咸香微辣，顧昕也喜歡。

可褚公公竟然全給挾走了，一口都沒給留？

這就有點兒過分了。

皇上又不是沒有自己的菜，他面前那些大菜好菜還不夠吃？干嘛搶的？

眼看褚公公的筷子又向了醬筍，顧昕眼疾手快，那一碟筍的一大半被給夾過來了。

褚公公臉上的笑似乎僵了一下，大概他也沒想到貴妃娘娘這麼不給面子，明晃晃的就搶起菜來了。

可筷子都出來了，總不能空著回去，褚公公微微側頭看了看皇上的神，筷子一轉，夾了一塊鴨放在了皇上面前。

鴨子也好的，滋補，去火，聽說還補腎氣呢，皇上就多吃幾口鴨子吧，別再跟搶菜了。

顧昕覺得里的筍似乎格外的脆生，越嚼越起勁。

果然搶來的東西更好吃。

一碗小米粥喝完，顧昕又端起一碗白米粥。這米也是田貢米，香噴噴的，米粒都熬化了。

膳房趕著把顧昕后來吩咐的清湯魚丸送了來，大約是怕涼，清湯魚丸盛在砂缽里頭，一揭開蓋子，一鮮香的熱氣就彌漫開來。湯里浮著白的圓溜溜的魚丸，配著翠綠的小蔥和芫荽葉子，顧昕笑盈盈的招呼：“皇上嘗嘗這魚丸。”

魚丸沒有一點兒腥氣，湯上面也不見油腥，這道菜顯然很對皇上的胃口。這個砂缽本來也不大，皇上把魚丸全吃了，湯也喝了一大半。

褚惟忠滿面笑容，暗自把這道清湯魚丸給記下來。

皇上這些日子可從來沒有吃的這麼香，每天擺一桌子，就吃那麼幾口菜，褚惟忠為了這事兒，頭發都要愁白了。

皇上其實不吃魚，連帶著什麼魚脯、魚羹、魚膾都不喜歡，往常膳桌上即使有一兩樣魚，皇上也沒過。

褚惟忠沒想到皇上居然不討厭魚丸。

明天就跟膳房的人說，多試幾種魚丸的做法。

而且……皇上看樣子，還喜歡貴妃娘娘這兒的菜。就貴妃配粥的這幾樣小菜，也太簡陋寒酸了，就沒擺在皇上面前過。就說那個腌蘿卜，就沒端到過皇上面前。還有那個辣椒拌白菜，這東西多陋啊。

結果皇上居然都吃了。

褚公公在肚子里頭謝天謝地，謝謝菩薩謝謝神仙。

顧昕胃口好，還嘗了皇上面前擺的幾樣菜。

八寶攢鴨確實很香，以前顧昕總覺得鴨子太，還有一腥氣，但是這個鴨子做的一點都不柴。鴨肚子里塞的栗子和糯米也被挖出來吃了，比起鴨子又是另一風味。

還有那道肘子做得也好，一點不油膩，尤其是皮兒，紅亮亮的，口糯，嚼都不用嚼，直接就能咽了。

等到放下筷子，顧昕突然發覺，皇上好象早就停箸了。

他好象一共就吃了一碗飯，又喝了一碗湯，菜也并沒有吃多。

而顧昕自己粥就喝了三碗，魚丸湯也喝了一碗，鴨子大肘子，吃的比皇上多得多！

這飯量，頂兩個皇上了！

這……

好象剛才香珠就給使眼了，可吃的太高興，一點兒都沒顧忌。

顧昕強自鎮定。

沒多大事，反正宮規里也沒說嬪妃不能比皇上飯量大啊。

再說，皇上早就知道不是什麼文靜淑，頭一次見面的時候，不就本畢了嘛。

皇上和頭次見面是在去年秋天，皇上出京秋獵，顧家有別莊就在行宮旁不遠，不過顧家的氣派熱鬧都沒的份，顧昕自己帶了蒸餅、臘腸出來，騎馬累了就地生堆火烤著吃。

結果就有那麼巧，皇上帶人騎馬過來，馬蹄揚起的黃土都落到的餅上了，可把顧昕好一陣心疼。

那會兒不過行了禮，答了侍衛問的兩句話，皇上就又帶人騎馬走了。

顧昕那會兒怎麼能想到，自己會了貴妃呢？

皇上果然沒為了的飯量怪責，只是說：“時辰已經不早了，晚膳原不該用這麼多。”

顧昕悄悄了下肚子，確實鼓鼓的。

不過也不妨事，雖然肚子鼓，可里頭裝的都是粥和湯，不至于影響晚上睡覺。

睡覺……

顧昕突然想起來，都這個時辰了，外面又下雨，皇上他今天晚上，不會要住在會寧宮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