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明星稀,夜涼如水。
一個刀疤漢子一瘸一拐地走在山間小道上,他上有一道豆大窟窿,是被人以凌厲劍氣穿,今夜想要追到蘇斛是不可能了。
韓翦挑了一座山野亭臺,倚靠在亭臺石柱上,隨意扯下上一部分衫,將小上的傷口包紮了一通。
「真是裏面翻了船。」一想到之前與那古靈怪的小鬼一番手,他就惱火不已,天底下怎會有如此難纏的一境修士???
當時那年郎以一記詭異的分符,佯裝真逃離,分停留原地,吸引自己風去追,結果當韓翦掠過半空中那尊「分」之後,一道鋒利無匹的劍氣,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從他後激而來。
若不是他傷之前憑藉著修為與速度遠超於那年郎,瞬間發力在空中翻轉一圈,將打了一個轉,把那道本該命中自己頭顱的劍氣換到了小之上,那麼此刻的自己恐怕已經下去見閻王了。
不止如此,他還會死得不明不白,只能夠帶著一堆疑奔赴黃泉路。
且不談那年郎如何擁有一道幾乎等同於九境劍修傾力一劍的劍氣,只說他面對生死之戰的思路,就絕非常人能及。
捻碎一張分符,然後真屏住呼吸,眼睛都不眨一下,巍然不,以近乎於送死的姿態停留在原地,而心神控制分速跑路,還佯裝出一副「落荒而逃」的模樣。
彩,真是彩。
就連常年與人捉對廝殺,生死大戰極為富的韓翦,此刻都不得不拍手稱讚一聲,論境界,那年郎才剛剛踏明竅境,修為如螻蟻一般。
可要是論算計和膽識,就絕不是一句年老可以形容的了,膽大心細,此舉實乃以退為進,置之死地而後生。
好一步險棋。
他難道就沒有想過,若是自己先殺掉他留在原地的「分」,再去追那個落荒而逃的「真」,豈不是白白送死了?
至於那道劍氣,一開始自己以為是那子劍仙「借」給他的,可是當那道鋒利無匹的劍氣穿了韓翦的小時,殘留在他里的劍意連綿不絕,讓韓翦這位八境巔峰的武夫都不能迅速癒合傷口,這才是最厲害的地方。
這道劍氣其中蘊含的劍意至至剛,與那子劍仙此前出手所表出的至至的劍意截然不同,所以想必是另外一個人提前借給了年劍氣。
那麼,這個小書的真實份,也許沒有表面看起來那麼簡單。
大煊王朝指名道姓要李懷仁和半塊玉牌,卻又絕口不提那書的姓名,究竟是自己也被蒙在鼓裏,還是說······
「嘶。」劇烈的疼痛打斷了韓翦的思緒,冰涼徹骨,那劍意仍舊留存在他,彷彿時時刻刻都有一把匕首在他上剜下來一般,這是即便八境巔峰的武夫,也難以承的痛苦。
李子衿是吧,這筆賬,我韓翦記住了。
————
書李子衿慢吞吞地走在那條驛道上。
那柄煙霞劍分已經被韓翦打散了。
所幸自己當時距離地面本就不遠,也正是因為低飛,才會被韓翦發現,給他襲了一刀。
他憑藉一招向死而生,差一點就將一位八境武夫絕地反殺了。
韓翦傷不輕,暫時是沒法威脅到他了,所以李子衿才會敢於繼續追擊那刺客。
「真是可惜。」
李子衿自言自語道,回憶起此前跟韓翦鬥智斗勇的那一幕,年便捶頓足,懊惱不已,只覺得那道劍氣怎麼不夠快,不能直接要了刀疤漢子的命。
若是韓翦知道年的心思,怕才會當場氣死。
堂堂八境武夫,打一個剛踏一境的鍊氣士,竟然都差點里翻了船,然而這個不過明竅境的年郎,竟然還覺得可惜?真是心大!
倒也怪不了韓翦,是那位借劍氣給李子衿的老前輩,太過驚世駭俗了。
李子衿親眼目睹那位前輩一劍破開天幕,仗劍飛升的模樣,便覺得甚麼八境,九境,在那位前輩的劍之前,誰是一合之敵?
替他保管半卷天書,為期十年,老前輩便借給年三道無上劍氣,以及傳授年一門玄之又玄的劍心法。
關於那道劍心法,老人只說需要到達府境才可修鍊,否則如同引火自焚,李子衿謹記老前輩的教導,這些年來並未私自練那門劍心法,而關於那三道無上劍氣,當時老人只說了句「九境之下皆可殺」。
對年來說無疑是天大的震撼,要知道扶搖天下鍊氣士總共也就只有十一境,分別是:明竅、凝氣、築魂、培元、府、煉神、金丹、元嬰、分神、聖、證道。
而武夫境界總共只有十境:明竅、煉、筋骨、銅牆、鐵壁、排山、倒海、金、風、武神。
一句「九境之下皆可殺」是什麼意思呢?基本上相當於在整座扶搖天下,只要不刻意去某些老骨頭面前賣弄,那麼他李子衿都可以橫著走了。
因為迄今為止,這座扶搖天下步十一境之人,一個都沒有,而步十境之人,也只不過一掌之數,就連九境的鍊氣士和武夫,都是麟角般的存在。
像唐這般,九境的劍修,已經是扶搖天下十大掌門之一了,境界提升之難,由此可見一斑。
修道難,難於上青天,此乃真正的萬人修道,一人難。
而三道無上劍氣。
在太平郡為了,劍氣退長眉道人,已去其一。
今日與八境武夫韓翦一戰,從他後襲,又去其一。
眼下,李子衿就只剩下一道無上劍氣了啊。
李子衿抬起左手,併攏食指和中指,指尖有華流轉。
在半年前,李子衿是萬萬想不到自己會在如此短的時間就花掉兩道劍氣的,要是早知如此,他鐵定著臉向那位老前輩多求個十道八道的,反正也是人家隨手為之,在他這邊可就是能救自己一命的神技啊。
年忽然停下來,收斂心神,觀察了一番周遭環境。
地上馬蹄的痕跡很重,足跡土較深,年只瞥了一眼,便分析出馬上有兩人。
這條大煊與燕國邊境上的驛道,鮮有人來往,結合今日發生的一切,以及唐此前以心聲告訴自己的信息,不難分析出馬上兩人的份。
「定然是拐走懷仁的刺客與唐姐姐了,就是不知他們會不會連夜趕路,要真是如此,那便麻煩了。」
沒了那柄煙霞劍分,即便是唐,也無法再通過煙霞劍分建立起與李子衿心湖之間的聯繫了,自然無法再以心聲與年言語。
只是眼下,也無暇分去管李子衿的境況。
年只能靠自己,其實現在無非兩種選擇,一種是走回雲霞山搬救兵,另一種則是自己繼續追下去,在那道劍氣的加持之下,不說為這場博弈中的勝負手,但至,他也能發揮不小的作用。
半卷天書其實並沒有藏匿在李懷仁那塊格致誠正的玉牌之中,而是在自己上,而另一半篆刻有「修齊治平」四字的玉牌,裏邊也藏匿有另外半卷天書。
湊齊一卷完整的天書會發生什麼,李子衿不知,但人之託,便要忠人之事,既然答應了人家保管十年半卷天書,那麼自然是不能讓李懷仁落他人之手,否則對方發現李懷仁上那塊玉牌裏邊沒有天書,指不定會做出什麼舉,太平郡不都被人家掘地三尺了?
只是有一事,李子衿至今未想明白。
既然那半卷天書如此重要,那麼為什麼那位前輩要將半卷天書給自己一個小書呢?之後更是故意放出消息,讓外人以為是在李懷仁那塊玉牌之中。
此舉難道不是懷璧其罪,更引人注目嗎?
大煊王朝得到了另外半塊玉牌,自然就會想法設法的取得這半塊玉牌。老前輩又憑什麼認為,他李子衿一個當時連長生路都沒踏上的年郎能夠護得住如此貴重的品?
至於老人口中的什麼萬古劍主,李子衿就更沒放在心上了。
聽起來牛叉哄哄的,能當飯吃啊?
還不如隨便給他打賞一點神仙錢,買幾個境界高的供奉護他周全來的實在。
「嗯?」
李子衿走著走著,發現馬蹄印斷了。
夜裏線本就黯淡,這條驛道又偏僻的很,說是荒郊野嶺都不為過,而此更是雜草叢生,路有枯木。
他發現一座破敗古寺,沒有急於進去,而是先在大門外,小心翼翼地出半個腦袋,朝裏面探。
寺廟空無一人。
等等,那是一匹馬?
年瞇起眼,依舊沒有急於進寺廟,他左右環顧了一番,看見一株巨樹,於是便循著那株巨樹往上爬,矯健如山野間的猿猴,三兩下便登上枝頭,李子衿微微躬,將重心放低,蹲在一較為壯的樹枝上,用手扶著左右兩邊稍微纖細一些的樹枝,平衡,緩慢近破敗古寺。
這枝頭蔓延到了古寺大殿之上,李子衿出左手,探了探路,這才放下心來,慢慢爬過去,將伏在破敗古寺的房頂之上,他剛要揭開一塊瓦片,便有一隻野貓「嗖」一下躥過房頂,嚇得他一個不小心,差點摔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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