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日天已晚，瞅著不像是個好天氣。

「公子，今晚咱們還要連夜趕路嗎？」

蘇斛踮起腳尖，站在一戈壁，舉目四顧，竟無半點煙火氣，若真要說，也就那荒漠中心好像有一家客棧，只是看起來也太破爛了，讓懷疑會不會一陣風沙過去，那間弱不風的客棧就那麼倒了。

李子衿左右環顧一番道：「今夜就在那間客棧休息吧，連續趕路半月，就是神仙也得歇一歇了，何況公子我這明竅境小修士？」

蘇斛笑道：「公子真會說笑，哪有普通明竅境修士，能坐擁一位元嬰境婢的。」

只是這話剛一出口，馬上懊惱不已，心裏怪自己不該多，他不會多想吧？蘇斛悄悄瞥了眼李子衿，年卻面不改，似乎並沒有把這句話放在心上，視線遊離在那客棧之外，好像看見了客棧外的牌匾上，篆刻有「籠門」二字。

李子衿率先進客棧，前腳剛邁過門檻，立刻就有店小二佝僂著子，過來一臉諂的迎接二人，「兩位客裏邊兒請！」

蘇斛跟在自家公子後頭，剛走到籠門客棧門口，便聞到一難聞的氣味兒，主僕二人被那駝背店小二帶客棧裏邊兒一個不起眼的角落，李子衿上下打量了這座龍門客棧一番，發現這客棧一共有三層，從外邊兒看時還不覺得，當人真正出客棧中間之後才發現其實這間籠門客棧還是蠻大的，駝背店小二常年跑堂，眼睛那一個尖，他注意到了李子衿的眼神，便主為兩位遠道而來的貴客介紹起客棧的況來，說的是那地道的燕國雅言，整日裏面對寫走南闖北的江湖中人，倒也沒給他口音帶偏。

從店小二口中得知，籠門客棧共有三層，一樓是大堂，給客人們飲酒吃，接風洗塵用的，堂子不大，剛好夠坐二十來桌，再往上，二樓是一些個下等客房，住的多是一些個盤纏不多，要麼進京趕考，要麼背井離鄉的外鄉人，又或者是一些個經商不利，才淪落的只能住進下等客房的落魄商人。

而三樓嘛，便是為一些遠遊至此的貴客，實在是十里八村的都找不到落腳點了，這才無可奈何之下，只能住進這方圓五十里，燕國北漠中唯一的一間客棧。

店小二一遍扯下自己肩上的白抹布，給兩位貴客麻溜地桌子，將滿是灰塵的一張木桌的鋥亮，一邊繼續說著：「兩位客不是本地人吧？咱們籠門客棧其實在這燕國北漠還是有名氣的。」

蘇斛斜瞄他一眼，嗤笑道：「真的？我看著不像啊。」說完還左右環顧一番，且不論樓上有沒有人住店，至整個一樓就們一桌客人，而且灰塵遍佈，看起來彷彿很久都無人打掃。

被這白佳人拆穿，店小二倒也不氣不惱，臉上的笑容反而更加真誠了，都將臉窩子笑出了褶皺，他賠笑道：「嘿嘿，這位姑娘有所不知了，您別看咱們客棧小，其實呀，各類山珍野味，海中佳肴，陳年老酒，咱們可都拿得出手，保管不必您吃過的差。這些呀，都還是其次，真要說呀，咱們客棧里有一道菜，那才是遠近聞名，人間味呢。」

蘇斛聽到這裏倒是來了興趣，不過自家公子還沒發話，一個婢，哪能擅自安排上。李子衿看了一眼店小二，又轉頭看了一眼破舊櫃枱，微笑道：「既然如此，那就給我們上一壺桂花釀，再來一道你剛才說的『人間味』嘗嘗鮮。」

店小二點頭哈腰道：「好嘞，兩位稍等~」說完一把將白抹布又搭在肩上，往後廚跑去，裏還吆喝著：「上好的桂花釀一壺，新鮮的十香一籠嘞~」

蘇斛皺眉，「十香？公子可曾聽過？」

李子衿想了想，「也許是一種黑話吧，應該是那道菜的菜名。」

忽然想到了什麼，蘇斛莫名有些興。

李子衿突然說了句：「對了，你上還有銀子嗎？」

這三個月來，帶著這小婢一路北上，食住行都是李子衿出的錢，還真就把一位郡守爺的小書給掏空了，如今山窮水盡，得讓也出點銀子才行，總不能讓自己白養一甲子吧！？

蘇斛二話不說，直接從袖中取出一隻錢袋子，拋給那俊秀年，善解人意道：「公子怎麼不早說，奴婢還以為公子財大氣，怎麼著也能過燕國北漠呢。」

李子衿微笑不語，當然是趕將桌上那袋沉甸甸的銀子落袋為安，什麼做飯吃？這就是了。

白子看在眼裏，笑意盈盈，似乎有趣起來了，跟這年結伴遠遊，好像沒有自己想像中的枯燥嘛，正好自己還沒有想好要讓他怎麼死呢，那便多玩一陣子，再殺他不遲。

桌上二人相視而笑，心思各異。

不一會，店小二便手提一壺香氣人的桂花釀，端著一盤「人間味」走過來，將一壺酒，一盤菜放置桌上，又打量了二人一番，店小二笑容古怪，「酒菜上齊了，二位請慢用。」

李子衿斜瞥一眼桌上所謂的十香，不就是幾個包子麼？

蘇斛鼻樑微，倒是憑藉著靈敏的嗅覺，聞出了一古怪，看著李子衿已經拿起一塊叉燒包，卻又停頓在半空中，於是笑問道：「公子怎麼了？」

李子衿半舉著一塊包子，好奇道：「蘇斛，你說這包子，是什麼做的？」

白子同樣舉起一塊包子，在手上把玩一番，「我怕說出來，你連試都不敢試。」

遠的店小二，以及后廚那個其實已經躲在牆后看著二人靜的胖廚子，還有一位櫃枱假裝算賬的老闆娘，其實都在等著二人下，只是下一刻他們便看見那個年率先放下手中的十香，轉而去提起一壺並無古怪的桂花釀，為自己和那個貌婢倒了一杯酒。

蘇斛打趣道：「這種事還需要公子親自做？以後吩咐一聲不就了。」端起酒杯，細聞片刻，並無異樣，一手扶袖，一手舉杯，仰頭將杯中桂花釀一飲而盡，完事兒后還將整個杯子倒過來，專門讓坐在對面的李子衿看一看，甚麼做酒品。

年一笑置之，只端起酒杯小酌一口，並未飲盡杯中酒，轉而向另一邊的三人，他端著酒杯，遙遙向那位自始至終都未開口說過話的老闆娘晃了晃酒杯，算是打過招呼。

客棧老闆娘瞅了那俊後生一眼，倒也沒說話，只是微微點頭示意，隨後擺了擺手，廚子便回去忙活了，店小二也麻溜地開始抹起其他的桌子來。

「你看起來有些失？」

又是一口桂花釀，年笑向那個其實已經將緒遮掩得極好的白子，後者顯然沒想到他會這樣問一句，笑容僵道：「公子想多了。」

年不再言語，只是低頭飲酒，酒杯空了，那位貌十不存一，卻依舊擔得起沉魚落雁的白婢便會為他滿上一杯酒，靜靜坐在對面看著眼前這個結契人暗自神傷。

一陣風忽然將客棧的木門吹的吱呀作響，李子衿過窗戶向外邊，月逐漸朦朧，星也被烏雲遮住，天漸暗，轉眼便下起了小雨。

夏季多雨，不太能夠連夜趕路了，其實也已經離鄉夠遠，走得慢些也無妨了。

窗外風雨飄搖，屋燭火搖曳，李子衿苦笑道：「舉杯邀明月，對影三人。」

蘇斛臉古怪，委屈道：「公子這是沒把奴婢當人？」

年氣笑不已，反問婢道：「你是？」

雖然年言語中並無不妥，也沒有流出哪怕一一毫歧視的眼神，可婢就是覺得那一瞬間，好像自己的元嬰修為，滿了整個小天的法寶、神仙錢，絕容，這些東西都比不上為一個「人」來的快樂。

修行三百餘載，不覺得自己缺了點什麼，從來孑然一，倒也樂得逍遙，在江湖上接點山下的買賣，哪怕已經是元嬰境，也幾乎從不去主招惹山上仙師，除非實在是一筆天價的買賣，值得一隻八尾妖狐賭上自己的道行，去搏一搏通往第九尾的大道。

一來是惜命，二來則是覺得一個妖，面對一群山上仙人，哪怕對方還未達到金丹元嬰這樣的地仙境界，哪怕對方只是一個培元境、府境、煉神境的山上小修士，蘇斛也從來覺得自己出低人一等。

世間妖怪魅，想要修的人，絕對不僅僅是靠堆修為就可以的，在以妖化人形的最後一道，也是最難的一道關卡，要求世間妖怪魅，必須領悟七六慾。

喜、怒、憂、思、悲、恐、驚七。

眼、耳、鼻、舌、、意六。

跟它們的本原，看起來有相似之，然而實際上卻是差之毫厘謬以千里，蘇斛修八尾，也就花了不到百年世間，然而領悟七六慾，足足花了兩百四十年，然而即便是如今的，距離一個普通的人，依舊有著不小的距離。

想要證得狐仙之道，從八尾變為九尾，最重要的一點就是先修一完的人，不是徒有其形，卻無其神的臭皮囊，而是真真切切會擁有人類的在和外在，虛實結合，形神相依。

如此方可修出第九尾，不再做一隻妖，而是為世間萬仰的九尾狐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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