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
長孫無忌輕長髯,雙眸閃爍不定,目時而對準岑懋,時而看向腳下,顯然是在權衡著什麼。
「這一步走出,怕是要牽一髮而全了!」
想起與房之間的恩恩怨怨,長孫無忌雖然恨不得將其剝皮筋,但在房俊後的龐然大,卻是令他打從心眼裏忌憚三分的。
「山東士族!」長孫無忌二指輕敲茶桌,喃喃道:「房喬這個老倌兒,未必會看著親子涉險而坐視不管。」
岑懋微微一笑,眸藏詭譎的私語道:「若是言們起真格的,房喬又能奈之若何?他肯背上一個臭萬年的罵名?」
「好!」岑懋這一番話,徹底使長孫無忌下定了決心,「此事一定要做的乾淨利落,切莫出痕跡。」
「恩師放心,此事學生親自去辦,保證來一個草蛇灰線延綿千里!」
「好,賢契即刻著手去辦吧!」長孫無忌起拱手,鄭重其事的道:「此事若能幹辦得力,老夫保你升三級!」
「多謝恩師。」岑懋雙膝跪地,叩頭過後疾步走出長孫府,忙著回家造「房俊霸佔襄城公主」一事的詳去了。
岑懋走後,長孫無忌暫時從喪子之痛中走了出來,踱步走出書房,對著一直守在門外的管家道:「沖兒的喪事,皇後娘娘知道了?」
「啟稟老爺,皇後娘娘已經差王有道下過口諭了。」
「怎麼講?」
「知道了。」
長孫無忌眉頭攢簇,遙天邊皓月,沉半晌,卻也沒能猜長孫皇后的心思。
知道了——這三個字說輕不輕,說重不重,長孫皇后並未發表意見,不讓長孫無忌在對付房一事上有些心虛,旁人不知,但長孫無忌清楚的知道,房俊在某種程度上是長孫皇后一手栽培起來的,而栽培這位新秀的目的不必名言,自然是為了之後新皇登基有人能夠掣肘這位關隴領袖、長孫丞相。
狀元府中,眾人委實被「蒸餾酒」所征服,一個個推杯換盞,到最後喝的面紅耳赤,別說商議對策,說話不打磕就算萬幸了。
「,此事別急,老夫為兵部尚書絕對會支持你!這瓊漿玉我帶回去幾壇?」
楊波開了先河,房只得一視同仁,每人送了兩壇蒸餾酒,一轉眼那上百壇酒所製造出的華,就這樣被房都督送了個一乾二淨。
強做笑臉送走眾人,房對旁的范進呢喃道:「范師爺,封門吧。可還有蒸餾酒?」
「還有兩壇。」范進一臉痛的道。
「兩壇?」房苦笑一聲,「將一壇分灌四壺,送給幾位夫人。另外一壇...范師爺帶回去給伯母、嫂夫人嘗上一嘗吧。」
「學生遵命。」范進一路小跑著去到酒房,麻利的人將蒸餾酒送到各屋,自己則跑到廚房生拉泡的纏著廚師傅做了幾個小菜,帶著僅剩的一壇蒸餾酒回房著樂去了。
醉意闌珊的房,踱步朝東廂房走去,他心中清楚眼下狀元府中因為長孫沖橫死一事全都愁眉鎖,也只有到秦京娘哪裏才能得半晌清靜。
第二天清晨,正當房蒙頭大睡時,一首謠已然從乞丐、地口中,散佈在了長安城大大小小一百零八坊之中。
「能揮筆,會提槍。殘害連襟在牢房。」
「五馬道,智謀廣。算就忠良難還鄉。」
「狀元府,添娘。一禮全收昧天良。」
「戶下方,臥東床。貪心不足霸姨娘。」
這四句謠一經傳出,瞬間便在長安城取得了出人意料的績。在娛樂設施相對匱乏的古代,沒有什麼事要比皇親貴胄的風流韻事更能下飯的了。
一時間,東市上、西市裏,無論販夫走卒、市井小民,全都在議論著四件事。
「蕭銳怎麼死的?」
「長孫沖被誰算計的?」
「秦京娘和謝瑤環為什麼住進狀元府。」
前三句謠,對照人和事不難猜解,但恰恰是看似雲遮霧繞的第四句,才是刺向房俊咽的致命一劍。
這第四句的頭一行「戶下方」,單從字面上理解,言簡意賅指的便是一個房字。
第二句「臥東床」,在古代駙馬又稱東床客,而總管滿朝房姓駙馬僅房一位再無分號。
最要命的還是最後一句,「貪心不足霸姨娘」。
對於這句話兒,始作俑者岑懋充分利用了眾人的想像力,雲遮霧繞之間,卻又將矛頭直對襄城,不得不說岑懋生錯了年代,若是放在先秦時期,應當是一個不錯的縱橫家或是謀家。
坊間百姓雖然識字率不高,但想像力卻是出類拔萃,一時間聯想到蕭銳暴斃、蕭瑀被貶,襄城公主住狀元府等一連串事由,眾人的思緒開始呈現出了一邊倒的景。
「襄城公主患奇病,現在住在狀元府怕是在治病吧?」
「啊?白天治病,晚上治什麼?治療寂寞?芳心孤獨?」
「按說何榜首不該是這樣的人吶。」
「嗨!長公主還記不記得?當初在國子監房俊與長公主也是兄弟相稱,到最後呢?還不是兄弟到紅羅帳里去了?」
長安百姓議論紛紛,加上幾個有心的「百姓」在合適的地點、合適的時間,說出同樣合適的話兒,瞬間便將房從長安文壇的布榜首的寶座上,生拉拽扯了下來。
一時間,長安城流言四起,就連五樓、長安酒肆這樣的文人雅士所聚集的高檔場所,也開始了一場冗長的辯論比賽。
雙方都是長安城本土的才子,其中不乏進士、舉人等重量級的選手。
持為房俊辯白態度的一方,自然是國子監的一眾生員。而不餘力抹黑房俊的眾人,則是肩披白布的長孫津、長孫澹、長孫潤,以及兩位得力幹將蕭敬明和解元張文。
五樓與長安酒肆兩個主戰場打得一片火熱,最後在長孫三兄弟的示意下,一幫被鼓的文人竟將房之前的壁題詩、布帛題詞紛紛搗毀,引得兩家掌柜簡直要犯羊角風了。
長安城一片噪雜之餘,謠與流言也流了狀元府中。
「明公、夫人、明公!」范進手持一張邊紙,連連拍打東廂房的房門,言語神不可謂不急。
房剛捧起秦京娘煮好的雲吞,見范進如此匆忙,不由開口道:「進來吧。」
「明公!」范進推門走進廂房,見房與秦京娘對坐吃著雲吞,連忙拭額頭汗水,喃喃道:「明公,這裏有張紙箋,明公快些看來。」
「你念吧。」房嘀咕一聲,原以為是酒房失火或是長孫家前來鬧事,卻沒想到范進如此慌忙僅僅是因為一張紙箋。
「我...學生...」范進臉頰漲紅,見房閑庭信步似得悠悠吃著雲吞,這位老書生幾經猶豫,最終還是開口誦念了起來。
「能揮筆,會提槍。殘害連襟在牢房...貪心不足霸...姨...娘...」
念到最後,范進心中越發發虛,等他支支吾吾的念過謠,卻見房面不改,慢條斯理的吃著雲吞。
「明公?」
「何郎?」
耳聽范進和秦京娘的憂聲詢問,房含笑揮了揮手,「坊間謠傳豈能當得真?范師爺辛苦了,快去用早飯吧。」
等到范進囁囁嚅嚅的走出廂房,還沒等秦京娘開口,房手中的湯碗應聲落地。
「好賊!分明就是想本臭萬年!」
「貪心不足霸姨娘...好...真押韻!」
「難得他們費盡心機編出如此合轍押韻的謠構陷本駙馬,用心不可謂不良苦!」
房不住在房中徙倚,過了良久這才漸漸停下腳步,站在窗邊遙湛湛青天,他看到的卻是漫天烏雲,以及烏雲之中藏匿著的「蝦兵蟹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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