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駙馬，這願者上鈎...」

鄒應龍臉頰微紅，捧盞輕呷一口溫茶，喃喃道：「何時上鈎？馬上就要當值了。」

「史今日還打算當值？」房夾了一筷鰣魚，悠悠挑著魚刺，笑道：「今日就歇息一天吧。」

鄒應龍苦笑一聲，看了看房，又掃了薛仁貴一眼，搖頭道：「史臺茲事大，彈劾上書萬不能改。」

薛仁貴輕呷一口西域酒，嘟囔道：「鄒兄，為何要見天彈劾？難道不怕樹敵過多？」

「史臺十餘年來做的便是彈劾，當得也是奏本的差事。若是不彈劾、不奏本，要史臺何用？」

聽過鄒應龍的話兒，房微微點頭，「鄒兄所言不差，人盡其才，才盡其用，史臺鐵骨擔當，可稱肱骨。」

「既然駙馬明白，那鄒某先行告辭了。」鄒應龍飲罷杯中酒，起便要離去。

見狀，房連忙制止，「鄒兄，請慢。煩勞再等一刻。」

「快當值了，我要回家換帽，不然來不及了。」鄒應龍微微擺手，拱手說：「駙馬，就此別過。」

鄒應龍如此著急離開，一來是惦念史臺的公務，二來則是置氣房不將那「願者上鈎的魚兒」告知自己，兩者合一這才催生了他離去的念頭。

看破鄒應龍的心事，房苦笑一聲，拱手道：「鄒史，老兄！既然老兄想知道這魚兒是誰，房俊但說無妨。」

「哦？」鄒應龍果然被說心思，停下腳步，轉道：「還請駙馬明言。」

「此人...上山下今。」

「上山下今...是個岑字。」

「雙木中夾著一個予，足踏一顆心。」

「雙木夾著一個予...懋？」

鄒應龍微微沉，隨後臉上的酒暈瞬間消散，指著房道：「岑懋！」

「不錯，正是此人。」房對鄒應龍做了一個小聲的手勢，喃喃道：「此人人品如何？」

「人品？」薛仁貴嘟囔一聲，「不知道，小弟沒有跟岑懋打過道。」

鄒應龍深知房是在詢問自己，他掌管史臺已久，對於在京員的底細可謂門清兒，對於察院更是重點照顧。

「岑懋...此人與其同僚甚為相似。」鄒應龍目看向房，喃喃道。

「同僚？史是說在即墨城被霸林立斬的蔡炳？」房請岑懋坐下，捧盞飲了一口溫茶，手下頜道。

鄒應龍坐回原位，點頭說：「此人無蔡炳之才，但心機卻是更甚幾分，尤其是狠毒程度，對察院詔獄犯用刑可謂慘絕人寰！」

「哦？如此說來，察院中的酷刑胥吏後繼有人了？」房與薛仁貴對視一眼，打趣道。

鄒應龍點頭道：「不錯，但今日他應當在察院當值，聽說昨天還被駙馬刁難了一番，他眼下能願者上鈎？」

「再者說他上的什麼鈎？吞鈎香餌又是何？」鄒應龍問完，目直對房，想要聽他給出怎樣一個答覆。

房輕笑一聲，「請老兄稍等片刻。」

鄒應龍被房勾起好奇，嘟囔道：「下論才學比不過駙馬，只好用笨人的方法試試了。」

薛仁貴眉頭微皺，喃喃道：「何為笨人的方法？」

「傻等！」說完，鄒應龍朗笑一聲，舉杯道：「請！」

房捧盞對飲，心道：「這條魚兒，怕是在玩火，可惜是飛蛾投火...自燒！」

正如房所料，岑懋在五樓邊角的雅間之中，手拿火折，喃喃道：「到時候了，去通知三人等！」

隨從喃喃點頭，面帶憂慮開門走了出去。

「一五、一十、十五。」

岑懋眼雅間中的銅壺滴，喃喃道：「一，二...」

「三」字還沒說出口，正當岑懋手拔掉火折帽蓋兒的同時，雅間房門忽的被人打開了。

「怎麼回來了？」岑懋眼去而復返的隨從，不悅冷哼一聲，可當他看到隨之而來的商賈後，臉立時大變。

岑懋迅速將火折藏在後，負手道：「爾等是何人？」

四名商賈走進雅間，關上房門后，微微一笑，一人道：「岑史，怎地不曾當值？」

「你們是誰！」岑懋聞言大驚失，斥道：「爾等竟敢跟蹤朝廷命？」

「十餘年來我等幹辦的便是這樣的差事！」

說完，四名商賈對視一眼，兩名一左一右向岑懋撲去，另外兩名則分別守住了房門和那名早已被擒住的隨從。

「爾等究竟何人？！」岑懋手中火折被搶，隨即被按到在地，怒聲道。

一名商賈手持火折，彎腰從桌椅下撿起一把酒葫蘆，打開葫蘆蓋兒嗅了嗅，點頭道：「是火油。」

聽聞葫蘆里裝著的正是火油，按著岑懋的商賈道：「馬監軍！」

「軍？！」聞言岑懋大驚失，短暫的驚詫過後，他隨即明白了一個事實，五樓著不起來了！

「我與馬監廠公乃是...」岑懋告饒的話剛說一半，後便被軍重重打了一拳。

軍啐了一口唾沫，冷聲道：「休要胡攀扯，到了詔獄再行畫供不遲！」

「你們這幫番子！」岑懋疼的呲牙咧，著氣道：「詔獄？察院乃是本的...」

話音未落，岑懋又遭到了以及鐵拳，「本？你還敢自稱本？犯！」

「犯？」岑懋冷笑一聲，仗著承東和長孫無忌這二位撐腰，有恃無恐的道：「你們有何權利革去本的冠帶？」

說完，岑懋心想，「皇城有廠公，中書省外有長孫丞相，我何懼之有？！」

「哼，我們沒資格！」軍冷笑一聲，「有人有資格。」

軍將岑懋從地上拎起，對同伴道：「房駙馬應當在二樓的雅間之中，你快去一一門，請示駙馬。」

「駙馬？房俊？他來了？！」岑懋聞言變臉變，「房俊怎地會來？休要唬我！」

軍將火折和火油葫蘆蓋上蓋子，冷笑道：「說不說由我，信不信在你。實話告訴你，駙馬昨日已在馬監調來三十名軍，為的便是抓你這放火犯事的賊！」

「不可能，馬監？他房俊手眼通天不？怎地可能調出軍？！」岑懋目獃滯的搖頭道。

軍懶得跟他廢話，示意同伴打開房門，隨即著岑懋和他的隨從快步走出了雅間。

與此同時，另外三座雅間之中的岑懋同夥也被一一揪了出來，眾人被按在座椅上，饒是靜不小，卻也沒打擾到正在聚會神關注辯論的試子和生員。

「駙馬，這已經兩刻了。」鄒應龍苦笑一聲，拱手道：「下要回家換帽了。」

「史，請稍待。」房含笑道：「好音片刻就到。」

「片刻...這都多個片刻了。」鄒應龍沒好氣的嘟囔一聲，正要說些旁的，雅間房門突然被人推開了一條隙。

軍認清房的面容后，緩步走進雅間，關上房門道：「駙馬。」

「辦好了？」房角上揚，起道。

軍抱拳拱手，「幹辦好了，岑懋等人皆以擒獲！」

「可有贓證？」薛仁貴起問道。

「火折四把，火油葫蘆八個！」軍從懷中取出火折，抱拳道。

聽聞此言，鄒應龍變臉變，拍案而起道：「什麼？火折？火油葫蘆？他岑懋要做甚？放火不？！」

「史，你我去見見岑懋？」房做了一個請的手勢，與鄒應龍、薛仁貴緩步走出雅間，齊步走到了岑懋面前。

「岑史，別來無恙啊？公文可曾補好？本與你批紅？」

看著神狼狽不堪的岑懋，房冷笑道：「本問你，史為何不答？」

「呸！房俊，你無端構陷，還在此...」

岑懋話說一半，只聽鄒應龍暴喝一聲，「岑懋，贓！你等著，本這就上本彈劾與你！發史臺聯名上表東宮！」

說完，鄒應龍負氣對房拱手道：「房駙馬、薛主事，下先行一步！」

「鄒史慢走。」房送走鄒應龍，眼岑懋拱手道：「岑史，史臺要彈劾你。」

「彈劾便彈劾！我察院還怕區區史臺？」話雖如此，岑懋心中卻是膽戰心驚。

雖然他並不怕史臺彈劾，可眼下被軍捕獲，卻與被巡城兵擒住大有不同，加之三十名軍乃是房俊從馬監提調而出，想要串供解怕是沒有可能了。

事到如今，岑懋只得將希寄托在長孫無忌與承東二人上，希丞相恩師與廠公能幫忙周旋，免得自己慘遭囹圄之苦。

見岑懋爛不爛，房輕笑一聲，對軍道：「諸位，可願為房俊作證？」

「此乃我等職責，駙馬莫要多禮。」軍齊聲答道。

「好。」房含笑點頭，轉而看向薛仁貴，正道：「薛主事，還不快去刑部堂取批票和捕牌來？」

薛仁貴心領神會的拱手道：「我這就去！」

四弟走後，房看向閉目不語的岑懋，角上揚道：「岑史請吧？刑部有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