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宮崇教殿,值房之中。
房玄齡、杜如晦相繼而坐,文班臣中楊波、李芳、魏徵、馬周等人俱都面紅。
長孫無忌坐在文班第三位上,閉目恭神,面沉如水,雙手不時敲打扶手,眉頭也是微微凝著。
高士廉、蕭呈乾等人目時而閃爍不定,時而顧目流盼,所看之並非房玄齡或杜如晦,而是鄒應龍等一幫史上。
「鄒史,本章擬就了!」一名言從袖取出奏本,目掃向長孫無忌,角泛起了一輕蔑之。
「好。」鄒應龍微微點頭,接過奏本順勢放在袖之中,繼續道:「史臺一百零八位員俱都畫押了?」
「除去在家丁憂守孝或抱病空值者,餘下九十三位俱都畫押!」言拱手道。
鄒應龍眸中閃過一抹滿意,小聲問:「打上手墨足印了?」
「手墨足印俱已打上!」言語調刻意的很低,但恰恰因為這樣,卻更加引起了長孫無忌一黨的關注。
值房中寂靜無聲,過了許久,楊波這才開口道:「李兄,刑部怎麼樣?」
「何為怎樣?」李芳捧盞飲茶,悠悠道:「還是老樣子,不過有了上任,老夫的差事十分輕鬆了。」
「是啊,房駙馬年英才,刑部能得如此人傑實乃大幸。」朋從旁幫腔道。
房玄齡聞言微微揚手,對李芳、朋拱手道:「二位休要謙虛,兒年歲尚輕,諸多事宜難免不知進退,還二位從旁扶掖提攜才是。」
「是啊,二位還是多多教導的好。」杜如晦掃了旁的長孫無忌一眼,含笑道:「李兄,聽說你們刑部堂新逮了一個犯?」
此言一出,值房中瞬間發生了些許異樣,眾人目齊刷刷看向李芳,想要從他口中得知一些有關岑懋犯罪的。
李芳在眾人的注視下,點頭道:「丞相所言不差,刑部日前確也曾抓捕過一名放火的犯。」
「但不知此人何許人也?」魏徵拱手道。
在座諸臣全都聽說了岑懋五樓放火一案,加之對其中多有些了解,所以此刻顯得格外上心,尤其是寒門布一派,全都認定此事乃是扳倒長孫無忌的最佳時機。
「察院監察史,岑懋岑俊然,居四品。」李芳捧盞飲茶,隨後喃喃道。
「呀!察院史?怎會知法犯法?機何在?」
「先前五樓曾經聚集過許多試子生員,岑懋偏偏挑在那日手,怕是另有。」
「此事下也曾聽聞,國子監生員與長安試子約在五樓三層辯論,貌似與房駙馬有關。」
「房駙馬?親自帶領番子捉拿岑懋之人,正是房駙馬。」
「哼!想堂堂察院重地,怎會接二連三出了岑懋、蔡炳這等邪小人?」
議論過後,一眾員不約而同的將視線對準長孫無忌,眸中神帶著疑和輕蔑,顯然準備落井下石或作壁上觀。
長孫無忌聽著文武群臣的議論言語,心中頗為不悅,蔡炳和岑懋俱都是他的門生故舊,此時眾人議論的話鋒矛頭顯然直指這位國舅爺。
長孫無忌睜開雙目,冷聲道:「蔡炳和岑懋乃是老夫門生,此事卻也怪老夫管教不嚴,眾位莫要如此譏諷於人!」
此言一出,一些小兒紛紛拱手賠禮,「下怎敢。」
雖然小低頭,但諸如楊波、李芳、馬周等人卻是昂然不,或捧盞飲茶,或說說笑笑,哪裏有半點賠禮的意思。
「鄒史,可曾寫好彈劾本章?」楊波輕笑一聲,繼續道:「岑懋此舉實乃壞我大唐人才,待會老夫上殿也要參奏一本!」
鄒應龍拱手道:「啟稟大人,史臺九十二名言俱都打下手墨足印,待會便向太子殿下奏本。」
「這便好,這便好。」楊波瞥了長孫無忌一眼,含笑道:「岑懋此人罪大惡極...咦,呢?」
見楊波尋找房,杜如晦眉頭微皺,喃喃道:「是啊,怎麼不見?莫非今日不來參加朝會?」
「許是有什麼事耽擱了吧?」房玄齡捧盞呷了一口涼茶,心道:「莫非出了什麼變故?」
隨著三聲金鐘響亮,眾臣紛紛走出值房,卻見房獨自一人站在崇教殿外的丹墀下,卻是沒有進到值房敘談。
「咦?房駙馬怎地在殿外等候?」
「莫非是嫌值房吵鬧?」
「待會上殿不知駙馬可有本章。」
眾人議論紛紛,分東西兩班站在丹墀兩側,一個個拱手沉默,捧著笏板準備參加朝會。
等到侍臣引領過後,房玄齡率先登上臺階,眾人走進崇教殿中,只見李承乾正端坐在九龍口上,目直勾勾落在了房上。
「臣等躬請太子殿下安泰。」
「眾位卿家免禮。」
李承乾示意眾臣分列兩廂后,清了清嗓子道:「眾位卿可有奏本?」
「臣,史臺右都史鄒應龍率史臺九十二名言史有本啟奏。」
「臣,兵部尚書楊波有本。」
「臣,刑部尚書李芳有本。」
「臣,刑部左侍郎朋附李尚書本章。」
見鄒應龍、楊波、李芳和朋一齊站出,李承乾稍稍吃驚,隨後問道:「眾位卿家一個說完一個再講。」
鄒應龍與楊波三人對視一眼,率先道:「臣啟太子,今有察院監察史四品文岑懋,在五樓蓄意放火,知法犯法還請太子嚴懲。」
「岑懋放火?」李承乾先前已經接到了李芳、朋、房三人的聯名上書,此刻面對關隴一派自然要做做樣子,最起碼不能讓人看出蓄意偏袒的樣兒。
「臣啟太子,正是岑懋放火一事。」楊波從袖中拿出奏本,雙手捧著道:「臣這有本章參奏於他。」
「臣等有本章。」李芳和朋一齊拿出奏本,隨後馬周、魏徵、房直等人陸續走出朝班,最後就連老好人申念行也跟著奏了一本。
「唔...」李承乾雖然想到長孫無忌會遭彈劾,但沒想彈劾上本之人竟有如此之多,而且單單六部九卿便佔了三位,加上魏徵這位太子太師,彈劾隊伍不可謂不壯大。
「眾位卿參奏岑懋放火一案,小王即刻差人去辦。」李承乾昨日的遭遇與房大致相同,去到立政殿請教長孫皇后時,同樣遭到了語重心長的勸說,不同的是長孫皇后倒沒有拿心上人去威脅李承乾。
正是因為長孫皇后的提點,李承乾經過一番思忖過後,隨即打定了下岑懋放火一案,此刻面對眾臣的齊力彈劾,倒也不好明說袒護。
「此事乃是岑懋一人所為,與察院與刑部會審如何?」李承乾看向李芳和朋,輕聲問道:「李尚書、侍郎,二位久居刑部,以為如何?」
「此事微臣並非主審,還請太子問過主審員。」
面對李承乾丟來的燙手山芋,李芳隨即將其丟給了房。
「主審?敢問捉拿岑懋於五樓的是那位卿?」李承乾故作不知,開口問道。
見李承乾發問,房手持白玉笏板緩步走出文班,拱手道:「啟奏太子,乃是微臣。」
「原來是房侍郎捉拿的岑懋,剛剛上任便有如此功績,實乃百楷模。」李承乾含笑說道。
房心中苦笑一聲,捧著白玉笏板道:「此事乃是馬監探的功勞,微臣不敢居功。還請太子賞賜馬監眾人才是。」
「馬監?承東?」李承乾微微點頭,隨後問:「卿家以為岑懋應當如何置?是三堂會審,還是與有司衙門定案?」
李承乾此言一出,眾臣工不約而同的看向房,一個個心中暗自思忖,全都等著看房如何對長孫無忌「落井下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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