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席上與使臣白崧試劍的,便又是那位我們還不曾謀麵的廉貞使。”沈硯卿長眉微挑,閑然續話道,“奇不奇怪?一個躋繡十三使的人,在試探了一番枕山樓後,似乎又和實際執掌史臺的秦江城有了什麽關聯。”
“其實也不能斷定這二者一定有什麽關聯,畢竟這太過明目張膽……”風茗臉上的驚訝之一閃而過,徐徐沉道,“也許隻是純粹地看不慣使臣的挑釁,但裴紹恐怕未必會這麽想。”
“所以按照繡使那邊的說法,‘臨時’被派去做了一個任務,歸期未定。”沈硯卿淡淡笑道,“看來裴紹對還有些耐心。這也意味著此次石氏別苑之行,繡使或許便不會對商會有什麽影響了。”
“未必麽……”風茗點了點頭,隻是心中仍有幾分揮之不去的詭異。
一個歸期未定的任務……什麽任務呢?
三月十三,宮萬卷樓中,燭火搖曳,人影朦朧。
“廉貞,你不打算為你方才的行徑說些什麽嗎?”錦華服的男子負手而立,已過而立之年的麵容上仍有昔年的風華模樣。
“統領大人想必早有明鑒,”廉貞在他後半跪著不不慢地一行禮,語調冷靜而謙恭,“即便廉貞有貳心,如此行事也未免太過招搖。何況那時秦史的言行畢竟代表著大寧眾臣,在那平朔殿上、番邦使臣前,到底不能撕破了臉。”
此時平朔殿的國宴仍舊繼續著,雅樂歌吹之聲遠遠地傳來。而兩人所在的皇城萬卷樓之中,采並不算很好,樓中錯落的書架不僅擋住了大半的窗戶,也使得整座樓的室看起來有幾分擁,即便是在國宴或是大朝會這些容許外臣暫做逗留的時日裏,也極會有人來此。
“你倒是個聰明的。”裴紹不置可否地說了一句,轉而又問道,“前幾日讓你查的事,可有眉目?”
“已經查明了,兇手手中那些藥的來源……確實如您所料。”廉貞答道,“隻是這中間有沒有那顧氏的引導,便不好說了。”
“哼……這人還真是得了點好就不聽話了……”裴紹兀自冷笑一聲,“何況如今正是非同尋常的時候,看來是不能再保他了。”
非同尋常的時候?再?廉貞聞言微微抬眼,旋即又恢複如常。
裴紹隨即又轉對廉貞道:“他這個棄子的下場該是如何,你知道的吧?”
“廉貞明白,隻是不知統領想要如何理?”
“當然是看起來越自然越好,”裴紹淡淡道,“對了,這次任務為免打草驚蛇,你一個人去。”
“是。”廉貞連忙應下,心中卻也是冷笑一聲:不過是仍舊信不過自己的立場罷了,一旦失敗便是必死。
棄子……說的恐怕也不知是“那個人”吧?
“還有,我不僅僅是想要他的命。”似是想到了什麽,裴紹複又補充著命令道,“還有他手上的商鋪和錢財。”
“明白了。”
“廉貞,希你不要令我失。”裴紹頗有些意味深長地補充了一句,“雖說上一次的案子說到底與你無關,結果也算是如中宮殿下所願,但我不希還有下一次。”
廉貞靜靜地聽著,神在搖曳的燭之中顯得晦明不辨,末了問道:“……廉貞愚鈍,有一事不明。”
“說吧。”裴紹不疑有他。
“先前的案子,按照統領的計劃,為何顧氏的罪名非殺人之罪不可?”
“不,我需要的不過是個足以參劾的罪名。其實舞弊與私藏藥同樣足夠有力地參了三吳南士一本,甚至更為有效,”裴紹冷然道,“但你那日之過急,給風氏商會留了把柄,”
“明白了,廉貞知罪。”廉貞語氣淡淡,也不多辯解,然而眸中卻有一冷掠過。
“起來吧,明白了就把這次的任務做得縝些。”裴紹道,“如今這風氏都商會的總管,可不是什麽易與之輩。退下吧,別讓人起疑。”
“廉貞遵命。”
兩人離開後,萬卷樓重歸於一片安靜。過了約一炷香的時間,略顯昏暗的書架之間,才有人警惕地從書堆的死角之中躡手躡腳地走出來。
“那些繡使又在謀劃些什麽?”清臒的華服年在兩人站過的地方轉了轉,卻是沒有任何發現。
“不過他們說的那個案子,似乎也有所耳聞……難道那背後還有什麽?”年目幾度流轉,若有所思。那目流轉之間似冷淡又似熾熱,似無又還似有,縹緲明滅之間又有什麽更深遠的東西若若現,難以捉。
“罷了,還是先離開此地為要。”這樣想著,華服年略微加快了腳步,走出了萬卷樓。
“小世子,可算找到你了。”離開萬卷樓後,年沿著太湖走了不遠,便迎麵遇上了東宮之中的侍,“平朔殿的宴會已經散了,河間王和昭鸞郡主尚在宮中。世子做了這麽久的東宮陪讀,今日可要去見見他們?”
聽罷來者的一番話,年微微放下心來,擺出一個合乎禮儀的微笑:“父親和姐姐確實不常京,既然如此,有勞了。”
侍欠一福,當先領著年穿過太湖畔的花木扶疏,向著不遠的重樓宮闕走去。
彼時的都仍舊是風晴好,碧空如洗,隻有遠遠垂在天際的幾片雲,似是昭示著不久便將到來的一場風雨。
都的雨季,很快就要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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