隋一手箍懷中染，一手勒住韁繩，策著壯馬往前方踏出一段距離，須臾，穩穩地停頓下來。他神略喜，縱聲笑說：“娘子莫怕，這馬兒聽話得很。”

經由這二日親驗，染對隋的騎技已放心托膽。側眸緩笑，問道：“那聲音是……把山炸開了吧？”

“鑿巖掘石。”隋角不自知地上揚起來，細長的眸環視這塊天選之地。

侯卿塵和郎雀等人自不遠迎上來，隋忙地攜染一起下馬。

兩廂才分開不長時間，見了面卻有種百集的欣然之。

郎雀像是在幾日之老了十歲，鞋邊腳還有未干凈的泥土，活變了田間老農。范星舒和臧定思一沒了往日的風度翩翩，唯有侯卿塵尚且保持得儀容。

染回，在馬背褡褳里翻出一包東西，笑彌彌地塞到侯卿塵手里。

侯卿塵瞬間會意，這是凌恬兒捎給自己的禮。他有點沖，很想立馬打開瞧瞧里面裝的是什麼件。但礙于周遭這麼多人，遲遲不好意思手。

“是小郡主給捎來的吧？”

“小郡馬快打開看看呀！”

周遭眾人跟著起哄，染方注意到，大家對侯卿塵的稱呼已作出改變。畢竟是在東野境，統一稱他為“小郡馬”，也是為他積累威信、強調正統的過程。

侯卿塵到底沒有拆開包裹，只裝模作樣地拎在手里，和隋代關于這片土地上的各項事宜。

阜郡族帳看似不管他們如何折騰，但該撥的人手一點都不，將能提供的人力、力都給他們預備齊全。

侯卿塵調度全局，郎雀跟著老田、老衛一起負責種田，松針跟著匠人們一起挖鐵礦、鑄鐵。雖然一切才剛剛開始，甚至連雛形都沒有基本形，但他們都有一志在必得的沖勁兒。

“這里像世外桃源。”染提著擺，走在還未開墾完的荒地上，嘆道。

侯卿塵微微垂首，對染笑說：“世外桃源只是暫時的，不作出果，這里就會為咱們的墳場。”

“臥薪嘗膽終不負。”染目堅定地說。

隋負手附和：“要不了太久的時間。”

染微一瞥頭，但見老田和老衛正在前方帶領眾人犁地。忙地揚起手，大聲喚他們。

老田等人瞧見了，也停下手中活計跟染打招呼。染迫不及待，只說了句“我過去看看”，便撒歡一樣跑遠了。

侯卿塵訕笑搔頭，對隋沒奈何地道：“夫人還真是……”

“不然也不會跟著過來。”隋向染跑遠的影，語意帶笑，“別看我家娘子手能力差了點，但在種田技能方面還是很在行的。”

“哎，從府夸耀到府外。阿就不能考慮考慮我的？”

隋瞟了眼侯卿塵，毫不改過地說：“還不允許我夸耀染了？”

“和族首談的怎麼樣？”侯卿塵只得調轉話頭，實在不想看到隋那副寵妻無度的德。

老田和老衛帶領染來至他們剛剛造好的簡易茅屋里，先前被帶過來的眾多種子都被完好無損地囤放在這里。染托腮坐在一旁，盤算這里可以播種的時間。郎雀不知何時也趕了過來，同他二人一樣坐到染對面。

老田：“阜郡比錦縣冷一些，這土壤又凍又，翻犁起來特別費勁兒。不過夫人也瞧見了，這里放眼去說也得有兩三千畝地，不抓時間弄出來，恐耽誤后面進程。”

老衛：“郎先生說了他們族首，一下子給咱們撥來好幾百個壯勞力。雖然沒有牛，好在有不騾子，干活還有勁兒。”

二人你一言我一語，很快便把所有況向染匯報清楚。郎雀在旁求學若，東野在農耕方面欠缺的太多了。

“水源在哪兒？”染隨手了兩把種子，問道。

“在那邊。”郎雀抬手向外指去，說，“離這里遠的，得靠牲畜往回馱水。田里現下只有一口老井。不過那些匠人真厲害，才短短幾日工夫，已確定出哪可以鑿井。這兩日正在趕圖紙呢，之后便可工。”

這倒是出乎染的意料，隋到底請來多能人志士啊？他們到底為何愿意幫助隋？是相信他的為人？還是當年都過他的布施恩惠？

“把地點定在這山坳里，也是他們查出這里有鐵礦存在？”染順勢問道。

郎雀諱莫如深地笑了笑，說：“夫人，阜郡族首當然知道這里有什麼，他們始終沒有工是有原因的。”

“一是甚有懂這方面的能人，二是沒有把鑄鐵當正事。”

“夫人說的極是，所以族首把這塊地劃給咱們，亦是經過深思慮。”

染拍干凈手掌站立起來，這些種子都是在空間里孕育出來的，活率無須擔心。只是，染需要它們長得更好、更茂盛，秋季才能大收。

“再帶我去田里轉一轉。”

染需要快點找到那口老井，好一次多滴些靈泉水。這是此行最最重要的目的。當然，凡事沒有一勞永逸，今年需多往來這里幾次。

染在田間忙碌，隋也隨同侯卿塵進礦山里端。他拾起一塊剛剛被炸開的鐵礦石，道：“需要多久見到品？”

一位老師傅，前兜著塊大牛皮，顯然和隋是老相識了。

“從造爐、選礦、熔煉、鍛造……一步步來，快則二三個月，慢則五六個月。”他抹了抹糙泥黑的雙手，“隋大將軍放心，咱們做慣了。”

一聲“將軍”瞬間把隋拉回漠州鐵騎的記憶里，他放下鐵礦石，在那老師傅肩頭上按了按，說：“當年鐵騎裝備供給不足，便是你們在漠州全力打造。人上的盔甲，馬上的鐵甲，長戟、長刀、弓箭更不計其數。”

老師傅憨厚地笑說：“當年是趕鴨子上架，不行也得行。人哪，就怕被一把。”

雖說這里的氣候比錦縣要冷一點，但照卻很充足。只過去一個多時辰，染就覺得要被曬暈乎了。郎雀匆匆引著染，來到一間茅草房前，窘笑說：“只能先委屈夫人在這里休憩了。”

染不氣，提著擺便推門而進。里面很是簡陋，卻被打掃的整整齊齊。

“有勞郎先生費心。”

郎雀停在門首，欠說：“夫人有事就言語一聲。”

郎雀注視著走進茅草屋中，心下略略擔憂，這山坳里再沒有第二個子。眼前這位好歹也是貴的主兒，在這里能住得慣麼？他往遠眺一會兒，卻始終沒發現隋的影。

染躺在簡易的矮床上，讓兩條舒緩一陣。趁隋沒有回來，急忙跑回空間里重新置傷口，又跟靈泉討論半日這里的現狀。

靈泉通過染的視角，已了然這里的土壤特質，認定種植苞谷、大豆、甜菜、稻谷和土豆都是可以的。

“把底打牢固些，澆水再勤一點就沒問題。”靈泉向主人打包票地說。

“周期呢？”染認真道。

“播種估計要晚半個月的時間，結果估計也得推后半月到一個月的時間。”

這個判斷和染所想大抵相同，說：“那明兒我再去老井里投點靈泉水，加大劑量。”

許是疲憊，染竟不知不覺睡著了，待醒來時已茅草屋里。隋還沒有回來，然老覺得有雙眼睛在盯著自己。戰戰兢兢地轉過頭，只見一只小型紫貂正立在床下歪頭盯著。

染的腦仁登時炸裂開來，以為它是只狐貍，嚇得“嗷”一嗓子喊出來，連鞋子都沒有穿就跑出茅草屋。

小紫貂被突如其來的嘶吼驚得四竄，早一溜煙跑遠了。可染哪里知道，還以為它追了出來，只顧急赤白臉地往前跑。

也怪范星舒今日穿了件和隋同衫，他本是聽到尖聲跑過來查看，卻見染“咣”的一聲撞進自己懷里。

“我的媽呀，隋，隋……有狐貍。”染把“隋”死死摟住，嚶嚶道，“嚇死我了，嗚嗚……”

范星舒的雙手抱不抱地頓在半空，心臟狂跳不止，他紅著臉說：“……夫人，我是星舒啊。”

言罷，染怯怯地抬起腦袋，天爺喲，他娘的抱錯人了？趕松開范星舒，渾仍戰栗不止，“你穿得什麼服呀！”

染像只驚的小鹿，一時不知該往哪里走。就在混混沌沌之際，家醋壇子夫君已悄然臨近。

范星舒從剛才那一瞬的竊喜里掙扎出來，心窩又突突地疼起來。他來這里是幫忙的，隋可別一時氣急，再把他永久留下來呀！

“侯爺。”范星舒哭笑道。

隋沒搭理范星舒，只垂眸看向染沒有穿鞋子的雙足。

染有苦難辨，邊往旁挪去兩步，邊語無倫次說：“有那麼大一只狐貍！”

“腳疼麼？”他說著，便將染打橫抱起，不徐不疾地走回茅草屋里。

臧定思同地看了眼范星舒，搖頭道：“估我能先回侯府，兄弟，你自求多福吧。”

隋替染干凈雙足，又在茅草屋四周尋了尋。

“阜郡多走，剛才那只不是狐貍，是紫貂。”

“你見到了呀？”

“見到它跑遠了。”隋坐回邊，挑起一邊劍眉，酸楚地說：“娘子認錯夫君，這筆賬該怎麼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