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番出行,染打好提前量,特意為自己弄了個和厚實的墊子鋪在馬鞍上面。不似隋康鎮等人常年騎馬,如今還算容盛鬋的魄,是常飲靈泉水和被寧梧隔三差五提溜鍛煉的結果。
可馬鞍就那麼大點地方,一塊墊子從頭鋪到尾,染坐上去是舒坦了,隋卻覺得底下的覺很奇怪。
染回眸打量他,困地問:“臉那麼差,是哪里不舒服麼?”
隋立即否認,還反問馬速如何,有沒有讓覺得不舒服。
染將后背輕輕靠在他的膛上,道:“我覺得走過這條山路,找個寬闊地兒,我可以試試自己騎馬呢。”
“不行!這匹馬比先前那匹更烈,娘子駕馭不了。再說我們現在這樣不好麼?”
染揚起下頜往旁邊點了點,埋怨道:“走了一個多時辰,你看大家誰敢靠近咱倆半分?誰能相信咱們去盛州是去辦正事的?”
“就是游山玩水怎麼了?”隋故作玩世不恭狀,道,“我堂堂北黎建晟侯,還不能帶著夫人出外郊游踏青?”
染沒繃住,“噗嗤”一聲笑出來,在眼里那“建晟侯”真沒啥分量。又側眸問道:“你要真這麼想,干啥一路都憋著臉?”
“底下從沒這麼過,我不太適應。”
“嗯?”染想了想,面驀地緋紅起來,“你不,很,今早一上馬我就到了。我懂~晨……額……沒紓解……不大得勁兒哈……”
隋趕捂住染的,特擔心的話被康鎮郭林他們聽了去。
他附在耳際邊,激地道:“我的小祖宗,你這腦子里都在想些什麼?我說的是墊子!墊子!墊子的讓我以為回到咱倆那張床上了呢!”
染愧到了極點!隋不會以為暴本了吧?咋想歪那麼多呢?
“你就是饞我,也不用這麼直接。我是騾子是馬,娘子心里有數吧?”隋又幽幽地飄來一句。
染先是點點首,后來仔細尋思一下,又改口說:“你是騾子!”
“染!”隋突然低吼道。
染趕捂住雙耳,碎碎念:“騾子勁兒大,多能吃苦耐勞,我,我又說錯了嘛!”
“強詞奪理!”隋氣結,騾子不能繁衍子嗣,染豈不是間接說他不行?他暗暗賭氣,讓染給他等著,不就是再勤一點麼,他還不信這個邪了!
郭林不聲地縱馬靠近寧梧,一本正經地說:“侯爺和夫人在前面捅捅咕咕的干啥呢?”
寧梧白他一眼,刺激道:“在玩兒。”
郭林被噎住,半晌講不出話來。寧梧以為他能識趣地離開,哪料他故意找話題,又說:“寧姑娘你瞧,這山路兩邊開的花兒好看的呀。你喜歡不,我去給你摘兩朵回來?”
“我不喜歡。”寧梧冷然道。旋即,甩響馬鞭,夾著馬腹去往前方。
郭林了一鼻子灰,只得蔫地跟過去。
這一幕則被一旁的康鎮看在眼里,可把他給樂夠嗆。他以為寧梧能高看郭林一眼,這麼一瞧,還不如他呢。他頓時不沮喪了,打起神張羅起來。
俄頃,先頭探路的親兵打馬回來,向康鎮匯報前方五里外,有一個小村子,沿街開設幾家可供打尖的酒肆。
康鎮瞅準時機,方拉馬轡來至隋旁,說:“侯爺,咱們過前面歇歇腳?吃點東西再上路?”
“也好。”
他們能在盛州晚上關城門前趕到即可。再者這次去盛州是來明的,想那知州等吏會親自迎接,熱款待。既然要賬的是大爺,那他和康鎮就得把“大爺”演的足一點。
在簡陋的酒肆里,隋和染同康鎮坐在一張八仙桌上,寧梧和郭林則和那些親兵在酒肆外候著。康鎮幾次三番往外瞟去,終是染開口,要寧梧過來和他們一起用飯。
“侯爺的意思是,到了盛州咱倆一個唱紅臉,一個唱白臉?”
康鎮親自手給眾人斟茶,可到了寧梧跟前,卻搶過茶壺自己倒。康鎮的殷勤沒送出去,有些無奈地坐回到長條凳上。
“要說錦縣知縣苗刃齊是條泥鰍,那盛州知州耿秋容就是條狐貍。前二年,盛州殺人大案你聽說過吧?”隋自然地說,一手撥了撥盞中茶沫。
康鎮虛虛地看了眼寧梧,見神異常篤定,方朝隋應下一聲。那件事的始末,寧梧早已告知給他。寧梧之所以會出現在建晟侯府里,亦是拜這件事所賜。
“殺人案懸而未破。之后,和這件事有瓜葛的知事莫名死去,接那趟鏢的鏢局也搬出盛州境。你說耿秋容真的半點都不知麼?”隋用手指蘸了蘸茶水,在破舊的八仙桌上寫下那幾個人的姓名。
康鎮聚會神地看著,道:“錦縣吏貪墨,雒都吏更貪墨,盛州怎麼可能逃得過去?”
“今上年前下旨,將拖欠邊軍的糧食指派給盛州分擔。就代表雒都那邊了然,盛州還有油水可榨。我們沒有馬上管盛州索取,給他們好幾個月的時間做準備。現在過了年,開了春,算是先禮后兵。”
“懂了!”康鎮一拍桌面,大喇喇地道,“到了盛州,老子就跟姓耿的來的。”
“你?還是我來吧。”
“我不夠兇?”康鎮繃自己的手臂,作出一副強悍模樣。
“那些老狐貍是你這樣就能嚇到的麼?白臉可不是你這個唱法。”
染忍著沒說,人家康鎮滿臉寫著剛正不阿,就他這夫君整個一修羅閻王。
“我們都沒和盛州吏打過道。還需謹慎些,被他們設了圈套可就不好玩兒了。我們不能一次一次地往盛州跑,這次既然來了,就務必要把軍糧要到手。不然他們知道錦縣守備軍好欺負,以后更沒人把你康鎮當回事。”
眾人在酒肆里稍作休整,便再次上路。全員皆騎馬,日頭還沒有落山,他們已抵達盛州城。還沒等他們下馬,果然從甕城里走出一眾迎接的隊伍。為首的便是盛州知州耿秋容和新上任的知事辛祿。
二人均著服,束發戴冠。耿秋容是個年過五旬的老者,慈眉善目,像是笑面虎。辛祿應在而立上下,相貌尚算周正,邊留著實的小胡子。
“卑職見過……”
耿秋容還沒有說完話,隋已面無表道:“耿大人是麼?”
“正是下。”耿秋容大行揖禮,戰戰兢兢地回道。
“瞧著富態啊~”隋故意諷刺道。話罷,隨手將馬鞭甩給耿秋容,然后就攜著染走進盛州城中。
眾人早聞隋大名,剛剛抵達盛州就給知州來了個下馬威。耿秋容尷尬地把馬鞭丟給屬下,本想顛顛兒跟上去,這才想起來他還沒跟康鎮行禮問安。
“康大將軍。”耿秋容蹣跚走近,恭敬道。
“耿知州。”
耿秋容見康鎮也沒啥笑意,但好歹沒給他擺臭臉,便順坡下驢,笑道:“侯爺和將軍一路舟車勞頓,下在府上略備酒菜,還將軍和侯爺能賞。”
“不必。”康鎮一口否決,“我和侯爺來此為著何事,耿大人心下有數。今日時辰不早,我也就不開門見山了。明日一早,我親登州府衙門,到那時希耿大人可以給我一個滿意答案。”
“康將軍……”耿秋容準備哭訴難。
康鎮橫眉冷眼地瞪過去,愣是將耿秋容給憋得一個字兒都不敢提。
那廂知事一直在側跟隨隋,見他怎麼請都不為所,只好拱手說:“侯爺,您既不去知州府上,那咱們就去外面酒樓里用膳。是人就得吃飯不是?”
隋眸微皺,不豫地說:“今晚這頓就當我去過了,你把菜蔬給我打包收好,待我們回錦縣時一并帶走。”
“啊,這,這……”辛祿都不知該說些什麼了。
郭林在街市上尋了間客棧,匆匆跑回來稟明。隋和康鎮便率眾人一起住了進去。這下子耿秋容和辛祿都傻了眼,二人面面相覷地站在客棧門口。
“武將都是這副臭德?”
“他們這是不要到糧食誓不罷休。”
“憑什麼軍糧要咱們盛州出?”
“誰教錦縣盛州管轄,哎……左一層皮,右一層皮,真以為我手里的錢是大風刮來的?”
耿秋容留下眾人在客棧里外打點,他自己沒有坐轎,而是一步步走回的府上。
隋過窗看到走遠的耿秋容,說:“這背影看起來有點心酸。”
“喲,侯爺這是了惻之心。”染拉他回到屋中坐定,“莫要忘了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
隋垂眸笑笑:“迫耿秋容不是目的,探清楚盛州真實況才是目的。”
“既到了盛州,你我分工有序。你和康鎮好好要軍糧,我得去會一會那個聶淮。”
聶淮便是拒絕王家的大鹽商。這個人大致是什麼子,染已在王家人口中得知一二。
“娘子比我還心急?我們才到盛州。再說你去見聶淮,為何不帶上我?”
“我不談攏了就亮底牌?侯爺,你娘子不是傻子。”
隋特不樂意染拋頭面,以前他殘,是沒辦法之舉。現在他都已經康健,卻還要在外奔波。他覺得這就是自己無能的表現。
染見他言又止的樣子,心下猜出幾分,說:“算了,我讓一步。”
隋眸微閃,以為染改變主意了。卻聽染說:“我帶郭林和寧梧兩個人一起去還不行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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