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說染嫌隋的嗓音過大，站在街市上不管不顧地哄勸自己太過丟人，便拉起他急忙回到客棧里。

運來客棧只知道來了貴客，連知州大人對他們都得畢恭畢敬。卻不清楚亦不敢打聽隋等人到底是何份，尤其經由這一早上的鬧騰，流傳的版本已多到不計其數。

染甫一邁進門檻兒，就察覺出眾人瞧自己的眼神很不對勁。怒形于，進到屋中，不管三七二十一先把隋劈頭蓋臉痛斥一頓。

隋欠陪著小心，在染罵累的空檔，雙手奉給一盞茶水潤。

染接過茶盞呷了口，道：“你就這麼不信任我？我還能背著你去和別的男子期？瞧瞧客棧里那些伙計們的眼神，你定是在我走后發脾氣了對不對？”

隋默不作聲，只忍地兩下頭。

“現在是什麼時辰？你不是應該陪康鎮出現在州府衙門里麼？怎麼，公私不分，直接使子不去了？隋，你長能耐了呀？合著你來盛州就是為看住我？”

“五更天你便離開，走了還不告訴我去干什麼，我真放心不下。”隋委屈地辯白一句，但見染拿眼睛乜斜自己，辯白聲便像心虛了似的越來越小。

“郭林，你來說，我到底干什麼去了！”染將郭林喚到跟前，赤道，“跟你家侯爺一五一十地說，一個字兒都不好使！”

郭林瞅了瞅染，再瞄了瞄隋，心里只有一個，那就是以后他寧死都不愿再跟二位主子共同出行。他輕咳幾聲，不敢帶半點主觀說辭，只面無表地復述整件事的經過。

“如何？這事我要是提前讓你知道，你不得比現在更炸？”

染以為這回說的夠清楚，自己還先發制人跟隋鬧了一通，定能將他妥妥鎮住。誰料隋只沉默須臾，霍地出手擒住染的臂腕，忿忿道：“娘子真以為這是什麼良策？我不在乎暴真實份，更不在乎聶淮去哪告發咱們，我在乎的是你這種行為！”

“怎，怎麼了？”染不知所措，隋把繞的有些迷糊。

“你這樣與聶淮談判，很容易把他急眼了。他暫不清楚你是建晟侯夫人。隨便手底下的力量，你的安危作何保障？”隋呼了口氣，自責道，“我只以為你會登門拜訪，不曾想你劍走偏鋒。聶淮說的很是，我竟把你一介婦人推在前面。”

“我這不是安然回來了嘛？沒事~這件事我先出面，比你頭直接兜底，勝算要大出許多。”染反過來他的背脊，寬道。

隋向染，剩余的一些話終是咽了回去。郭林講的很細致，他從字里行間已辨析出聶淮對染有所好。只是染自己不自知罷了。

他越來越焦慮，以前在小小的錦縣城里，還不覺得怎樣。他忽然喟范星舒真是君子，他從來沒把范星舒放在眼里，至多吃吃醋，了然染和他不會怎麼樣。一趟阜郡走下來，多個年郎松津；一趟盛州走下來，多個巨富聶淮。

要不回去真弄條鐵鏈子吧？隋眉心鎖地想，不然防不勝防啊！

“耿秋容今日上午有公事要理，康鎮帶人去衙門外走走。”

“原是這樣，我錯怪侯爺了。”

見屋中氣氛終于緩和下來，寧梧早悄咪咪地往外退，偏郭林還鐵桶一般杵在房舍中央。氣得寧梧一把薅住他的后襟兒，生生拖了出去。

耿秋容是準備打拉鋸戰，往死里磨康鎮和隋。要是一封奏疏就能改變朝廷的決定，他早就那麼做了，何故拖延到康鎮打上門來。他太明白朝廷的套路，既不讓牛吃草又讓牛下。自打元靖年間就是這樣，到了劍璽帝上位況更甚。

康鎮很發愁，他本想按隋的意思到底，可在盛州轉悠這兩日，看到的境況異常糟糕。這泱泱北黎王朝，從何時起變得這麼貧瘠？他恨自己這些年蝸居錦縣，對外界知之甚。他也迷茫這些年到底在守衛什麼樣的信仰。

“耿秋容至多給到五，余下的要等秋收之后才能補齊。”

“即便全額給康鎮都維持不了太久，何況又打了對折。”

“這兩日我們繼續跟耿秋容磨工夫，多加一是一。”隋枯笑，想前兩日他們剛來時是那樣信誓旦旦。

染忽然想到什麼，坐到隋旁，說：“對了，從許延那里回來就沒聽你提起過，是許延不清楚雒都向？啥消息都沒套出來麼？”

“是啊，許延近期沒跟許公公聯絡過，害得我白跑一趟。”隋加以掩飾道。

盛州城，聶府。

聶淮坐在他那寬敞奢華的書房里，爐中燃著名貴香薰，手里把玩著一塊價值連城的玉如意。

“運來客棧掌柜的說，那一行人真實份不得而知，就知道是知州大人的座上客。他們表現的沒啥異常，也不大講究排場。再結合那子自述，道來自錦縣……”隨從躬回稟道。

“說下去。”

“不知爺聽過錦縣有位建晟侯麼？”

“建晟侯？”聶淮思忖半晌，方想了起來，“是那位昔日的北黎戰神？他在漠州摔殘雙，后被朝廷派封到錦縣上養老？”

隨從點頭道：“正是那位。按說這人也是奇了，當年多名醫都判定他今生再無法正常行走。這才過去幾年的工夫，竟又恢復如常。聽聞他的夫人就姓，還是當今太后的外甥呢。”

聶淮握手中的玉如意，將他和染的對話前前后后琢磨多遍，道：“若真是侯爺夫人，那那位侯爺確實不宜輕易面。”

主仆二人正說著，又一隨從匆匆趕回來，將他打探到的消息告知給主子。

聶淮聽聞后，霎時站立起，不可思議地道：“真有那麼大的膽子，敢在沿海地段開設鹽場？”

“都是傳言，現下也說不準。不過這位侯爺夫人的確在錦縣鬧出不小靜，如今侯府在錦縣上的地位日趨提高。知縣和邊軍統領都與他們關系切。”

聶家當年打過那片海的主意，只是那里地邊境，常有兩國發生，再則要跟兩國軍隊打道，還得跟當地知縣搞好關系，費時費力還擔驚怕。再后來王家跟聶家搭上橋，那時聶家已靠南方鹽場發跡起來，這事也就不了了之。

聶淮不清楚染是通過什麼渠道，還是通過哪些現象，推斷出聶家的現狀。當染毫不留地揭穿他時，他真恨不得上去捂住的。

要說聶家在沒分家之前，不管染提出多麼人的條件，他亦無于衷。但父親過世后，被那些庶出兄弟把家業瓜分的糟糟，即便沒有其本，終究不再如日中天。

因還在聶淮的承范圍之，外因卻讓他郁悶至極。正如染所說，前幾年南方連續遭洪災，導致鹽價提升，運送本劇增。鹽把聶家當搖錢樹，越養越貪婪，就更別說盛州那些地方，一鬧虧空就來找他哭窮，讓他布施。

染說的什麼都對，提的條件也很好，要是能和染聯袂合作，他將大大節省開支，提高收益。只是這建晟侯府得麼？天底下有這樣的好事？這背后不會還藏著什麼天大吧？

趁著夜幕降臨，聶淮決定親自拜見一下建晟侯夫婦。他低調前往運來客棧，在門首蹲守多時才讓隨從上前支會。

染嘆，能在這麼短的時間探明的份，巨富的能力就是不一般啊！

郭林將人領進房中，隋和染一起出面見人。站在隋旁，染溫婉幾分，盈盈一笑，道：“聶員外真是雷厲風行之人。”

聶淮心下一窒，眼前的隋跟他想象的截然不同。他上那種與生俱來的迫，讓人自慚形穢。聶淮第一次有這種覺，想他堂堂盛州巨富，居然會有這樣的時刻。

隋眸翦，讓聶淮敏地意識到什麼，遂趕賠起不是：“草民聶淮見過建晟侯、侯爺夫人。今早在樓外樓多有冒犯，還夫人見諒。”

染讓聶淮坐下言語，但他不敢，只欠站立著，半日都沒有開口言語。

“聶員外來見我們沒有話說麼？”隋單手支頤，側眸覷向他。

聶淮一時了頭緒，不過他也是見過世面的人，稍作呼吸已鎮定下來。

“聶員外來此是想求證我的份？現在看的夠清晰麼？”染瞟了眼隋，莞爾道。

聶淮欠恭敬說：“在下何德何能，居然得侯爺和夫人如此信任。”

“聶員外嚴重了。”染謙和地說，“我們不過是求份營生，總觍靠朝廷眷顧，還不如自食其力，也算對得起今上對侯府的圣眷。”

聶淮佩服染這張巧，把話說的太漂亮了。他低眉笑了笑，直截了當道：“夫人，您的份在下已了然，但我還是那句話，不親自去鹽場看一看，這筆買賣便不能敲定。”

“我非常樂意讓聶員外去瞧瞧。我想你還有很多細枝末節想要了解，我會慢慢告訴給你。這是我們的誠意。”

隋像是看穿了聶淮，他起走到聶淮邊，眸神斂道：“讓你興趣的是我的份，讓你忌憚的同樣是我的份。聶淮，很多事都要賭一場才知道結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