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牆壁上的石門完全打開，一個淺綠衫的影從石門走了出來，竟然是那日出現在西洲城外的年——長桑穀穀主，桑白及。

桑白及本沒有千音閣聖地的自覺，開始十分認真地撣袖上的灰塵，撣完了袖再開始用袖去拂上，從領到下擺，仔仔細細地收拾完了，末了還用手輕輕拍了拍頭髮，這才滿意地了一個懶腰。

一番收拾之後，桑白及走到窗邊，站在了明亮的月里，然後從袖中拿出了一個東西。

桑白及的手掌上，放著一個圓筒形的青銅盒子，不過三寸來長，墨中出幽綠的澤，上面雕刻著繁縟緻的花紋。

桑白及將那青銅盒子轉了一圈，藉著月仔細去看，只見那圓筒雖小，上面卻雕刻著極其細微巧的圖畫，像是在講一個故事，故事的最後一幅畫面上有一座城池，城門上書「大槐安國」四個金的篆字。

桑白及將青銅盒子又轉了一圈，蹙眉盯著那幾個篆字，神複雜而嚴肅，輕輕地嘆了一口氣。

這時，方才的石門再次打開，一個子走了出來，卻是本該在聽雨樓中等著林偃月回去的柳雙雙。

桑白及輕輕哼了一聲，道：「聽說夏雲舒和謝凌風大吵一架，然後賭氣回了北邊。江湖都傳遍了，『只見舊人笑，哪聞新人哭』，真是百年不遇癡人。喬貫華一直是喜歡夏雲舒的吧？這倒是好了，如今謝凌風和林偃月要婚，喬貫華就得了機會，說不定，過幾天千音閣還能再辦一場盛大的婚禮，雙雙對對，好事雙，嘖嘖……」

柳雙雙的臉卻很嚴肅：「喬貫華重傷未愈，夏雲舒回了北方，謝凌風又忙著準備婚禮，我擔心千音閣會不會不打碧霄宮了。」

桑白及道：「我們辛辛苦苦在西洲城忙了一場，引碧霄宮了煙花巷，本來是想讓他們快點打起來，可別白費了。而且，要是此時碧霄宮突然手，將千音閣滅了，那我們可就是得不償失了。」

這時，窗外傳來腳步聲，然後一個白的影從門外走了進來，正是方才救林偃月的人——蕭白雪。

蕭白雪走進門的那一剎那，柳雙雙只覺得室陡然一亮，彷彿他後的月也跟著一起流進了室，讓的心跳和呼吸都停了一停。但下一刻，已經不聲地移開了目。

就在走廊外傳來靜的剎那，桑白及已經將手裏的青銅盒子藏進了袖中。待蕭白雪走進來時，桑白及臉上的憤恨冷漠已經在一瞬間消失得無影無蹤，一邊向門口走了過去，一邊笑著喚了一聲：「白雪。」

蕭白雪道：「有結果嗎？」

桑白及搖頭，神十分失，道：「我們又找了一遍，什麼都沒有。」但垂下去的手卻住了袖的邊緣。

室的月並不明亮，蕭白雪沒有看到桑白及手上的作，只是出了一個平和的微笑，道：「找不到就算了。」

桑白及噘了噘，然後重新笑起來：「那我們回家吧。」說罷已經率先走了出去。

蕭白雪正要轉和桑白及一起離開，又回頭看了一眼還站在那裏的柳雙雙。

蕭白雪臉上沒有什麼特別的表，但眉心微微蹙起，似乎想要說什麼，最後卻只是出了一個笑，淺淺的、無聲的、溫的，像月一般明亮。

柳雙雙彎起眼睛，也對蕭白雪回以一笑。

柳雙雙回到聽雨樓時，林偃月已經躺下了。柳雙雙見狀也就沒有打擾，便打算去將四壁的琉璃燈取下來。

柳雙雙剛走到燈下，就聽到了林偃月的聲音：「雙雙，你剛才出去了？」

柳雙雙手裏的作頓一頓，道：「見月使不在，去附近找了找。」

柳雙雙等了片刻，沒有聽到林偃月的聲音，便以為已經睡著了，於是手去將琉璃燈一個個取下來，放回手提的燈架上，像往常一樣只留了角落的一盞，然後便向門口走去了。

柳雙雙走到門口，突然重新聽到林偃月的聲音，輕而緩，在空的室飄：「七年前，凌風為什麼讓你去煙花巷？」

柳雙雙一手扶著門框，笑著答：「因為，雙雙生來就是啊。讓其他人去，那不是良為娼嗎？」

林偃月顯然沒有相信的話：「你既然來了千音閣，不也已經從良？」

柳雙雙微微偏了一下頭，出一個溫的笑，在昏暗的燈火下顯得格外嫵人：「因為……雙雙不喜歡千音閣。從小見的都是花兒兒，哪裏見這麼多人耍劍，況且自己還不會，得從頭學，多麻煩。」

室傳來林偃月很輕的一聲嘆息：「我也是這幾日才想起來從前的一些小事。檐梅出去攻打其他門派的時候，幾乎每次我都是和他一起去的。可是，他去西洲城的那一次，我因為之前了傷，所以不曾跟去。後來，我曾聽人提起，說檐梅回來時帶回了一個孩子。」

柳雙雙聽林偃月說完，慢慢收了笑容，目落在那唯一一盞琉璃燈上，過了半晌才漫不經心地道：「哦，是麼。」

林偃月聽到這句含糊不清的回答，也沒有追問，翻了個又重新睡去了，彷彿剛才所有的對話都只是睡前的閑聊一般，不過是隨口問了那麼一句。

柳雙雙站在門口，過了很久才關上門，轉下樓而去……

平仲山下，蒼梧殿前。

此刻殿前的臺階上正坐著兩個人——謝凌風和喬貫華。

二人手邊都放著一個酒罈，沉默地看著面前的廣場。

月華如洗，鋪在殿前白的廣場上，紅綢已經掛上，從他們後的大殿，欄桿，一直到整個廣場。分明是艷紅喜慶的，銀白的月一照，也沒來由的讓喬貫華覺得有些冷寂。

但真正讓喬貫華覺得冷寂的，其實是他旁的謝凌風。為新郎，在婚禮的前一夜，坐在自己將要舉行婚禮的地方，邊雖然帶著笑，那笑卻未到眼睛裏。

方才，喬貫華陪謝凌風對婚禮的佈置做了最後的檢查，見天已晚，便打算告辭。謝凌風卻不讓喬貫華走，道：「貫華，陪我喝一杯吧。不喝醉了，今晚我可能睡不著。」

然後，他們便拿了兩小壇酒，坐在了這裏。

酒喝下去半壇，喬貫華終於開了口：「凌風，你不開心嗎？」

謝凌風將酒罈拿起來灌了一大口，目落在面前的廣場上，臉上是一個很明亮的笑：「開心。很開心。」

喬貫華猶豫了半晌，道：「凌風，大不了，你將當年的事推給我，這樣偃月就……」

謝凌風邊的笑容僵了僵，轉過臉看著喬貫華，輕輕地搖了搖頭：「不會信的。貫華，其實我一直都很後悔，當日不應該將你和雲舒牽扯進來。還好，雲舒至今什麼都不知道。」

「凌風……」喬貫華本想再勸勸謝凌風，卻還是打住了，「偃月已經回來了，所有的事都會好起來的。」

謝凌風點頭，拿起酒罈和喬貫華了一下，道：「雲舒……這些年，我自己也知道對太絕，希我和偃月婚後，能夠明白過來。」說罷，謝凌風拍了拍喬貫華的肩膀。

喬貫華知道，謝凌風是在鼓勵他。如果夏雲舒能夠聽到謝凌風方才的這幾句話，或許就不會那麼難過了吧。如今謝凌風終於和林偃月婚，也算是徹底斷了夏雲舒的念想，不知能不能自此走出來？若是可以走出來，他們之間或許就還有可能。

想到這裏，喬貫華的心裏不生出了幾分希，然後對謝凌風回以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