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乾慶和二十二年,二月。
灰蒙蒙的天,飄著鵝大雪,將京城染一片素白。
宮門重掩,不由人斷魂。
披麻戴孝,趴在冰天雪地,小臉蒼白,杏眸微闔,黛眉和羽睫,結著細細的冰條子,一張櫻桃小凍得紫青,后腰往下,被打得皮開綻,鮮染紅了孝服,以及下三寸白雪,令人目驚心。
奄奄一息,任喃呢著:“求皇上替亡母做主,替小做主!”
“何必了?”
溫潤如玉的聲音響起,帶著一不屑,“自古男尊卑,父母之命妁之言,不論嫡庶,不論妻妾,都是男人說了算,就算你見到皇上,結果也是一樣,還是忍著吧!”
忍著?
寧可玉碎也不瓦全。
十天前,還是酒業大亨的富二代,剛收拾完出軌的丈夫,奪回巨額家產,拉著閨陪旅行療傷,卻不想遇上空難,還趕了一波穿越流!
原主份不差,父親四品京,母親西南首富獨。
不過也悲催,父親太渣,寵妾滅妻,母親被氣死頭七,就被寵妾葉氏的丫鬟推下水,病得奄奄一息的時候,就穿來了,原萬念俱灰,哭訴一通,將讓給了。
在病榻上躺了足足十天,尚未下榻,那葉氏不但被渣爹扶正,還仗著主母份,用熱孝三年為由,退了原與吏部侍郎長子的婚事,這都忍了。
可葉氏還想將送給京城惡名昭彰的鎮北侯為妾,替父親葉丞相討好鎮北侯,當是原嗎?
做夢了!
不拿回母親的嫁妝,懲罰渣爹和小妾,活出彩,也不配重活一世。
“傳戶部侍郎秦盛鄴長秦畫進宮面圣!”
尖銳的聲音,劃破灰蒙蒙的天空,亮出一道亮!
……
三春已過,又是京城二月,春寒料峭。
秦畫畏寒,穿著月牙繡紅梅的蜀錦攘鵝絨襖,蓋著白狐大氅,捧著暖爐,斜躺炭火盆邊的塌上,明艷的小臉上,時不時溢出一痛苦。
“姑娘,可是又疼了?”
大丫鬟靈瓏,放下拉炭火的銀勾,眉心微擰,輕嘆一聲,“奴婢去傳府醫吧!”
“不了!”
秦畫淡淡的開口,輕笑:“區區痛風,比起庭司的板子,可差遠了。”
瞧著倔強的主子,靈瓏鼻尖一酸,無聲地嘆息一下,勸著,“您總不能一直這麼忍著吧?”
忍著?
對不起,不是圣母,只是不想給別人下手的機會。
當年敲登聞鼓后,與皇帝爭辯,撕破渣爹偽裝,拿回母親的一切,將葉氏打回原形,震懾一眾庶兄妹和勢利眼祖母,整個秦家談變,避之不及。
雖然代價有點大,但一點不后悔,至今戰斗力……
“姑娘,不好了!”
小丫鬟雙喜,驚呼著急匆匆地跑進來,打斷秦畫的思緒。
“這莽撞丫頭,還是這麼冒失!”秦畫笑嗔一句,緩緩坐起,“說吧,什麼事?”
靈瓏連忙上前扶著秦畫,回頭瞪著雙喜,“跟姑娘三年還不懂事,別將寒氣過個姑娘,兩口氣再說。”
雙喜連忙止步,深吸兩口氣才回話,“老爺又要開祠堂扶正葉姨娘了。”
秦畫輕哼一聲,“我母親熱孝才過,就迫不及待,看來是好了傷疤忘了疼啊!”
都是主子,雙喜不敢接話。
靈瓏卻心下埋怨開來,老爺真是太過分了,這才管三年,他們又想著姑娘嗎?
“走吧,也該讓他們死心了。”
秦畫神一冷,丟了暖爐,起直腰桿,走出房門。
靈瓏急忙跟上,想要攙扶,卻被秦畫拒絕了。
雙喜瞧著自家姑娘的背影,想起外面中傷姑娘的話,滿臉擔憂,一回神,又急忙追了上來,“姑娘,老爺還請了見證人在迎暉堂,您今兒要是鬧祠堂,再傳出流言蜚語,怕是真的嫁不出去了。”
“那就不嫁!”
秦畫完全不當一回事,笑嗔一句,卻改變了初心,朝著迎暉堂走去。
靈瓏愣在原地驚詫一會兒,這三年,因打理夫人的嫁妝和白老太爺名下產業,姑娘扮男裝,晝眠夜出,早就閱男無數,心如止水,難不……真的不想嫁了?
可姑娘馬上就十七了啊!
靈瓏急了,忙跟了上去,本想勸兩句,可見自家姑娘神冷清,也歇了心思。
從幽蘭苑到迎暉堂,秦畫走在秦府的長廊里,恐懼的下人,跪了一地,卻視若無睹,眼里只有秦府的一磚一瓦。
這都是母親和外祖父的汗錢,在大哥沒有回來之前,一定要守住這里,絕不讓氣死母親,害死原主的葉氏為秦家主母。
當秦畫踏進迎暉堂的門檻時,滿屋子的老男人,皆出了驚詫之。
坐在末位,葉氏所出的庶兄秦輝,也驚愕起,“你……怎麼來前院了?”
秦畫連個余都沒給他,眉眼含笑,朝著上位走去,杏眸輕掃過在場的人。
當年敲登聞鼓,皇帝雖然見了,可在以孝道治天下的大乾朝,皇帝也只是小懲大戒,杖了葉氏三十大板,貶回妾室,為母親守孝三年;再把渣爹怒罵一通,從戶部調到工部,位品階雖未變,卻坐了冷板凳。
就渣爹目前的狀況,哪能請到禮部四品一人和六品三人,且下朝連朝服都沒換,就過來為一個妾室見證?
看來又是葉相的手筆啊!
秦畫來到正位前,優雅福了福子,“小秦畫,見過諸位叔伯!”
眾人皆很尷尬,敷衍地點點頭。
“聽聞各位叔伯前來為亡母悼念,但亡母熱孝已過,讓各位叔伯白跑一趟,小實在過意不去,只能不顧禮儀,前來三福還禮。”
秦畫語氣真誠,歉意滿滿,話落就屈行禮。
眾人面面相覷,竟不知如何開口了。
“嘖!嘖!”
驀地響起兩聲令人耳的嘆,秦畫尋聲去……
便見一個長得十分好看的男子,頭戴紫金玉冠,穿華貴的滾金邊黑圓領錦袍,腰間系著鑲白玉的蹀躞帶,披著一件火狐大氅,斜靠在迎暉堂廊下的大圓柱上。
他麥的臉上,劍眉輕揚,一雙眸似笑非笑,墨瞳深幽,泛著攝人心魄的震懾力,令人在這春寒二月,如臨寒冬臘月,冷得刺骨。
秦畫見過皇帝,對威免疫極高,看了他半晌,翻遍記憶,尋不到與他相關的消息,側頭看著靈瓏,眼神詢問。
靈瓏扛不住冷冽的迫,臉泛白,迷糊地搖頭。
“明侯爺?您……您怎麼來了?”
渣爹秦盛鄴驚訝且帶著恐慌的聲音,在門外響起,迎暉堂的所有人,也嚇得齊齊起,長躬行禮,“見過鎮北侯!”
他就是傳言中,惡名遠揚的鎮北侯明宸?
秦畫一愣,回頭驚詫地看著門口的男子,心下竟生出一惋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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