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聿之不知道陸銘那張怎麼描述的, 第二天方重遠找他:“聽說你現在生無可啊,出來坐坐?”
他回:“算了,下午走了。”
“這不還早嗎,下回還不知道什麼時候回來, 聊聊吧, 我還有點正事要說。”
還是上次的地方, 珠珠的小酒館。
方重遠坐了有半個小時,才等到姍姍來遲的人。梁聿之穿得極簡單,方重遠懷疑他本沒換出門的服,上那件灰t明顯的家居款, 得虧他那架子材穿出來還有幾分隨自然的風格,沒過分寒磣。
仍然坐在先前的位置,那次是為那位唐小姐的事, 今天是不是為,方重遠不確定, 看看他皮上仍然清晰可見的紅疹,“我看你這質真是老天爺看不慣,給你一個弱點,一不順心就得折磨你一回。”
他喊珠珠倒杯白水來, 之后先講正事, 他有個學弟碩士畢業,馬上要回國, “和你同一個方向, 看看你公司還有沒有合適的位置。”
“研發崗還有空缺。”
“那我讓他先給你發簡歷吧。”
梁聿之應了聲:“嗯。”手機擱在桌上, 他往后靠, 清瘦白皙的臉孔毫無表。
珠珠送水過來, 上一件吊帶花子穿出了異域人的韻味, 方重遠拉的手,曖昧地將人扯近親了口,珠珠嗔怪地推他,走遠。
梁聿之淡著聲:“故意的吧。”
方重遠笑起來:“好,沒辦法,你和你的唐小姐怎麼樣了?”
唐小姐。
梁聿之著杯子的右手微不可察地攏了一點。
明明已經讓令他難的小鹿和橙子從列表中消失,可無法阻止的是,聽到方重遠這個稱呼,他心臟仍然被絞了一下,進的那杯白水泛出苦味。
方重遠人一個,看出端倪。
“不會真被我料中了吧,吵架了?因為斯楊的事,你不知?”
梁聿之擱下杯子:“聊點別的。”
“那就是了。”方重遠坐直,“咱們商量的那天我就有點覺,怎麼那麼巧,這事就擱到你手里了,但我想想也不算什麼,我以為你心里有數也樂意,人家對自己老爹釜底薪,這也不礙你的事,無非借你一點力而已,我倒是很欣賞這魄力,二十出頭啊,這可比你我那個年紀厲害多了。你這人就是太不接地氣,被人追捧仰慕慣了。”
梁聿之:“別一副無所不知的樣子。”
“你也沒否認啊,那就八九不離十。”方重遠自認了解他,“人家孩跟你,圖點什麼有什麼大問題呢,哪那麼多烏托邦的純粹,年輕漂亮的妹妹,不看你家背景,全看你那臉,干嘛非得找你,帥的多了去了,就說珠珠,我難道不清楚圖我什麼嘛,不影響啊,這里頭有有喜歡就夠了,至于是七十分還是八十分,無所謂,你想要求百分百,那你就貪心了,你也給不了人家百分百呀。”
梁聿之神疏淡,“如果沒有,沒有喜歡呢?”
“你干嘛這麼極端悲觀?”
因為我看到了喜歡別人的樣子。
梁聿之沒回答,喝了口水按捺住腔的起伏。
方重遠這時卻笑了:“都是男人,我不信你判斷不出一個人喜不喜歡你,你又不是個雛……不談別的,床上你看不出來嗎?說直白點,人的和很難分開的。”
這個話題點到為止,“再說了,對你難道就沒有一點好,就沒有那麼一個真誠的瞬間?那你和一塊是在干嘛,啊?我看你別人還差不多。”
見梁聿之低垂著眼看著自己的手,神若有所思,方重遠覺得差不多了,苦口婆心應該有點用。
“你這人就是要學會傾訴,什麼事都憋在心里,你看你弟,活得多開心,失個他每回都能在群里嚎一天,你也學學他。” 他喝口清酒,說,“緩緩吧,人家妹妹要是找你,趕就坡下驢,要是憋著不找,你也別死端在那,最多一周吧。反正別太要臉,你看我以前還不是誰誰,好走不送,但珠珠不一樣啊,我舍不得那就得低頭,男不就這麼回事麼。”
梁聿之沒應聲,回了句:“你哪來這麼多道理。”
“親自悟出來的,你跟人家姑娘久一點自然就知道了。”
一副過來人臉。
傍晚,梁聿之乘坐的飛機落地首都機場。司機蔣師傅來接,送他回去。
踏進家門,換鞋時看到柜里那雙藏青的款帆布鞋,梁聿之頓了一下,走進去洗手,在冰箱里拿了瓶涼水喝,照常給自己做晚飯,毫無新意的三明治。
上樓之后,他嘗試無視臥室里的所有痕跡。
然而洗手池的臺面上,那些瓶瓶罐罐太顯眼,說家里有,都沒帶走,白瓶的面霜,棕瓶的眼霜,出來是泡沫狀的潔面。
帽間的開放式柜中掛著。
書桌上一摞文學理論的書,置架上放著青蛙糖罐子,去臺煙,那顆“楊桃”擱在邊幾上。
無孔不。
梁聿之很失眠,家里也沒有任何準備,他只能在束手無策的清醒中干躺著,被某種荒謬的空缺蠶食。
凌晨兩點半,起來下樓喝水,沒再回去睡覺,一直打游戲到天亮。
他單人通關了線小靈。
這天之后,就住去了酒店。
西澄在紹興的前幾天幾乎沒閑著,花了很多時間和周姨一起收拾老宅。
巷子里的老房子,沿著河,拾掇干凈之后住起來也很舒適,外婆一回家就不舍得走了,想要長住,西澄也同意,便找工匠修葺院子,中間空陪外婆去探老姐妹,聽們聊天。
后來空下來,獨自逛了逛,小時候假期去過幾回的百草園,依然過去玩。
收到姜瑤的微信時,西澄正在小街上吃臭豆腐。
姜瑤問:“你和我哥怎麼了?吵架了嗎?”
竹簽在手上,西澄看著那條消息,思考了片刻,告訴:“分開了。”
姜瑤回過來一個“哭哭”的表包,說:“為什麼呢?是我哥哪里做得不對嗎?我問他,他什麼都不說,西西,如果他欺負你,你告訴我,我去罵他。”
“沒有,他沒有欺負我。”
西澄手指停頓一下,解釋,“是我的原因。”
姜瑤并不相信:“我知道我哥有很多病,不,也不會說好聽話,脾氣大起來讓人想揍他,跟他談一定辛苦的,但是我真的很喜歡你們在一起,我們一起玩得很開心啊,你們可不可以再好好談一談,我會勸他改一改臭病的。”
西澄不知道怎麼回復,只好說:“等我回來再找你,好嗎?”
“那你什麼時候回來?”
“很快。”
紹興的一切安排好之后,西澄訂了機票。
然而,有人早一步。
梁泊青更改了行程,取消了原本安排的旅行,提前回到北京。他并沒有通知西澄,下飛機之后回去自己的公寓,幾乎沒有歇腳就去找梁聿之。
他在車上連撥了兩個電話,未接通,車子到順義,輸碼進門,沒人在家。
一個小時后,收到回過來的消息:“什麼事?”
“你在哪?”
梁泊青平復緒,盡量冷靜地回復他:“我想找你談談。”
那頭沒回應,幾分鐘后,只發了個位置過來,是他公司附近的一個酒吧。
梁泊青去酒吧的次數很,走進去仍然對嘈雜環境不大習慣,站在門口視線往逡巡,側時有半醉的人撞過來。
“小心。”他扶了對方一把,溫聲提醒。
吧臺旁兩個孩目落過來,在他上停駐,爾后側首討論他長相,視線跟隨他一直到卡座后的角落。
“聿之。”
聽到聲音,窗邊長桌旁的人轉頭瞥來一眼,“喝點什麼?”
“不用。”梁泊青在旁邊的高凳上坐下來,聞到他上濃郁的酒味道,“你現在清醒嗎?”
梁聿之:“你要談什麼?”
“電話里沒講完的事。”
“所以你就為了這事這麼急著跑回來,唐峻找了你,你就打電話質問我,沒有結果就直接飛回來,這麼在意?”梁聿之將酒杯擱在臺上,手指無意識地了杯口,并不看他。
梁泊青輕輕蹙眉,在喧鬧的音樂中低聲,“你和西西到哪一步?”
“你為什麼不問?”
“聿之。”
“都做了。”
梁聿之忽然側眸,略微疲倦的眼睛看過去,想看看他斂謙和的小叔此刻有什麼變化。
梁泊青早做了心理準備,仍然臉微白,語氣里帶了無奈和明顯的苛責,“年紀小,你年紀也小嗎,聿之?”
“你以什麼立場這樣問我?”梁聿之直視他的眼睛,“你喜歡嗎?”
梁泊青皺眉:“我拿當晚輩。”
晚輩。
梁聿之偏開臉,聽到微緩的聲音,“我還是想聽你認真解釋這件事,我不想西西到傷害,也不想誤解你。”
只有梁泊青能做到這樣。
明明生氣憤怒,卻依然維持溫和冷靜,真心地關切所有人的。
就是喜歡這樣的人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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