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這麼好的機會，程厘當然不會拒絕。

　立即說:“那行，我現在看看餐廳。”

　“你公司在哪兒？”容祈清冷的聲音再次響起。

　程厘報了個地址，就聽對面說:“離我現在在的地方近的，五分鐘之后下樓。”

　等掛斷電話，程厘都沒想到，一切來得那麼順利。

　從重逢到現在，程厘發現他好像依舊是記憶中的模樣，不是指外貌，畢竟離高中過去這麼多年，他不管是形還是長相，都已經褪去年氣，完全是男人的模樣。

　但他就是給人一種覺，他站在那里，便如同寬廣無垠的大海，任由外面如何狂風肆，歲月轉，他上依舊保持著那樣的純粹的桀驁。

　都說進社會之后，所有人都被迫穿上大人的服，學會虛偽的模樣。

　他好像始終沒什麼改變，依舊用那雙干凈冷靜的眼睛，看著所有人。

　或許這也是因為他太過功，不需要跟所有人虛與委蛇，把自己刻意變討人喜歡的樣子。

　不過在容祈剛初鋒芒時，就有人料，說他背景如何了得。

　甚至還拿出比爾蓋茨來舉例，說以前都說比爾蓋茨是靠自己創業功，卻從來沒人提過他媽媽是高盛董事。

　于是這些年，關于容祈家庭背景的傳言，紛紛揚揚。

　但他本人從未對此，做過任何回應。

　程厘卻知道，容祈所有的背景從來都只有他自己。

　雖然他父母的況，程厘并不了解，但只知道他從高中開始，就跟著爺爺生活，而他的爺爺靠著擺攤養他。

　程厘胡思想時，微信震了兩下。

　立即打開，就看見容祈發來的信息。

　程厘趕鎖上電腦，拎起包，起下樓。

　到樓下時，正好看見一輛邁赫開了過來，就是昨晚在路邊看見的那輛。

　車子在路邊停下，司機正要從駕駛室下來開門，程厘卻沒矯的等著，直接打開后座門，叮囑道:“我們這邊路口有警，不許長時間停車，要不然會罰款。”

　司機沒想到，來接的這位姑娘，這麼接地氣，還替他考慮這個事。

　程厘坐在車上，這才跟剛從手機上抬起頭的容祈，對上視線。

　“開車吧。”容祈吩咐。

　司機重新啟車子，又忍不住從后視鏡看了眼。

　幫老板接人，是常有的事。

　但是孩，是開天辟地頭一遭。

　司機自然不免對程厘，有些好奇。

　程厘直接問道:“你想吃什麼？我在附近搜了幾家還不錯的店。”

　現在好餐廳都有個病，得提前預定。

　比如那家j餐廳，想要預定景觀位，最起碼需要提前一周。

　“中餐。”容祈直接說道。

　程厘點頭，非常好，最怕他說出‘隨便’兩個字，還得絞盡腦去想吃什麼。

　因為現在是中午，休息也就兩個半小時。

　火鍋、燒烤這種味道大的，全部排除。

　川菜這種太辣的也不行。

　他們兩個都是江南人，口味應該差不多，偏清淡。

　本幫菜、杭幫菜、淮揚菜、粵菜，這些應該都可以，不會踩到雷區。

　程厘的大腦如同告訴高速運轉的機，迅速篩選出數據之后，問道:“杭幫菜怎麼樣？”

　“可以。”

　聽到容祈的回答，有些開心，忍不住說道:“我上次去杭州，吃了一道菜泉水牛，特別好吃。”

　這還是因為出差，程厘去了一次杭州。

　當地合作方帶去吃了一家頗為有名的私房菜館。

　容祈忽地輕笑:“有多好吃？”

　“還想再吃一次。”程厘如實說道。

　聽到這個回答，容祈角的笑容越發若有似無，程厘從他這笑容中，似乎看出那麼一嘲笑的意思。

　難不是笑詞匯量匱乏？

　“我理科生，詞匯比較匱乏，”程厘搶先說道。

　敢于直面自己的缺點，就能立于不敗之地。

　容祈靠在椅背上，慢慢偏頭，看向程厘:“我只是想知道，那道泉水牛到底有多好吃。”

　“下次帶你去試試。”程厘順口說道。

　但剛說完，又覺得哪里不太對勁。

　容祈的目卻已經落在臉上，角似笑非笑，許久，才不不慢道:“連下次的理由都想好了。”

　哈？

　程厘:“……”

　不是，就隨口說說，他怎麼還當真了。

　突然，程厘十分想知道，在他們分別的這些年里，這男人到底經歷了什麼。

　能讓他如此面不改說出這種話。

　*

　好在附近就有一家杭幫菜餐廳，程厘特地選了價格稍微貴點，畢竟那種大眾餐廳的排隊號能等死人。

　果然，到了餐廳，人雖然多，但也還有位置。

　好在有一對剛吃完，正好有個靠窗的位置空了下來，等服務員將餐桌收拾好，重新鋪上干凈的桌布，兩人坐了下來。

　服務員把菜單拿過來，程厘正好遞給容祈，就聽他說:“你來點吧，我客隨主便。”

　于是程厘看了看，點了幾個不算出錯的菜。

　“這家沒有泉水牛？”等點完，容祈突然開口。

　剛才死去的記憶，再次攻擊程厘。

　覺得自己再這麼下去，之后都無法直視這道菜了。

　泉水牛，它是無辜的啊。

　點完菜之后，兩人對坐著，有種相對無言的沉默。

　特別是大堂里其他桌，氣氛熱鬧而和諧的對比之下，他們這桌顯得尤為安靜。

　程厘慢慢將視線從別收回，心底想著找什麼話題。

　當朝容祈看過去時，就見他一手搭在水杯上，眼瞼微掀。

　兩道視線，在半空中相撞。

　“你公司應該忙的吧，”程厘憋了半天，終于想到這一句純純的廢話。

　說完，連自己都嫌棄，人家可是日理萬機的ceo，能不忙嘛。

　容祈手指在杯壁繞了一圈:“還好。”

　程厘實在找不到想到說什麼了，兩人哪怕認識，但也只是十來年沒見過面的高中同學，他們之間的生活毫無際，甚至如同隔著銀河般遙遠。

　難怪孟元歌那天要那樣慨。

　誰能想到，當初坐在一個教室里的學生，如此能有著這樣的天差地別。

　“你現在在什麼公司工作？”突然，容祈開口問道。

　程厘正在發呆，被這麼問，有些怔住。

　程厘沒想到他會問這個，只得說道:“泛海智行。”

　容祈抬眼:“哦，自駕駛公司。”

　“你聽說過？”程厘有些驚訝，畢竟泛海智行在自駕駛業，并不算什麼大公司，就是個新興的創業公司。

　公司雖然拿了兩融資，但跟那些頭部公司比起來，就像大象和螞蟻的差距。

　容祈懶散一笑:“這種公司名，很難不讓人猜到。”

　程厘轉頭看向他，慢悠悠說道:“啟域科技一定不會讓人猜到，這是一家互聯網公司。”

　“……”

　程厘自問格還平和，不是那種天生杠。

　但就是剛才，容祈略顯倨傲的口吻，讓有點兒不爽。

　泛海智行在他眼中，或許真的不值一提，但是對于程厘來說，這是的心所在。就有點兒像，自家的孩子哪怕再丑，別人說了也會不開心。

　不過說完，又有點兒后悔，他也不是在嘲諷什麼吧。

　為了拉扯回自己的印象分，立即又說道:“啟域科技這個名字，一聽就是互聯網大廠才有的格局，承啟未來，開創領域。”

　容祈:“你們公司主要技等級是什麼？”

　程厘不明白他怎麼興趣自己公司的事，不過這些都不算機，耐著子說:“l2、3、l4這三個等級，我們都有在做。”

　業一直將自駕駛等級，分為l0-l5，自化程度逐級遞增。

　“l2這種輔助駕駛，你們也在做？”

　程厘點頭:“我們公司規模不算大，所以不會像頭部自駕駛公司那樣只死磕l4。”

　有些自駕駛公司，自持公司部技大牛多，技過，本看不上輔助駕駛技，一向想要突破現在的技壁壘，為下一個引領引發技改革海嘯的先鋒派。

　在這個問題上，程厘倒是喜歡任匡的務實。

　“不錯，現在好高騖遠的技派公司太多，像你們這種還能踏實做輔助駕駛的，反倒更有利于技的商業化落地。”

　兩人聊著公司的事，居然越聊越投機。

　不得不說，不管是在商業眼還是技領域，容祈都擁有絕對的話語權，程厘跟他聊天時，到在旁人上，從未有過的那種覺。

　只是等服務員上菜，程厘意識到一個嚴重問題。

　跟容祈來吃飯，是來談的，不是談工作的。

　怎麼現在弄得，好像下一秒就要面試啟域一樣。

　程厘決定把兩人之間的話題拉回來。

　微笑道:“要不我們聊點別的？午休時間，就別聊工作了。”

　容祈倒也沒意見，淡然點頭。

　程厘想著，這次一定把握好機會。

　現在最要的是，相互彼此了解。

　開口問道:“你最喜歡什麼？”

　了解對方喜好，這樣才能知己知彼，投其所好。

　這個問題，問的完！

　容祈拿筷子的作頓住，偏頭看向，眼底著探究的意味，看得程厘心底有些發慌，難道這是什麼不能問的忌話題嗎？

　正想要給他臺階下，不說也行。

　容祈安靜看著，程厘今天沒有像往常那樣披著長發，而是扎了馬尾，就像高中那樣。

　窗外照進來的，落在白皙的臉頰上。

　耳邊仿佛突然響起那年夏日里的蟬鳴。

　“white moon。”

　也不知是程厘的錯覺，還是真的，總覺當容祈說出這兩個詞時，帶著一生。

　*

　晚上又是加班到十點多，程厘從公司出來，站在路邊等著網約車。

　一抬頭，就看見頭頂上的半弦月。

　白月亮？

　容祈最喜歡的居然是這個？

　一時有些不準，這到底是什麼。

　直到坐上網約車回家，無聊刷朋友圈時，正好刷到一個大學校友的態，此人從大學開始就是發燒友，今天正好分了一組圖。

　其中，一張就是海上明月圖，在波粼粼的海面上，高高懸掛的一月亮。

　盯著看了半晌，打開這人的聊天框。

　程厘:

　對方秒回:

　校友:

　校友:

　校友:

　沒一會兒，好幾張照片，刷刷被發了過來。

　程厘對攝影和超級月亮都不太了解，等看見對方發來的照片，心頭確實被震撼住。

　皎潔而巨大的圓月，泛著白朦朧暈，哪怕只是照片，也依舊的震撼。

　這一瞬間，程厘有點兒明白，為什麼容祈喜歡白月亮。

　原來，容祈現在是攝影發燒友。

　*

　啟域科技，哪怕此時已經十點多，會議室里依舊亮著燈。

　容祈正聚會神聽著匯報，因為參與會議的還有國那邊的研發部門，因此一直持續到現在。

　突然，他手機震了下。

　容祈隨手打開，就看見最新的一條微信。

　厘米:

　這瞬間，容祈的心跳驟然加快。

　仿佛在沙漠上行走的人，乍然看見綠洲就在眼前。

　但很快另外一條微信也來了。

　一張又大又圓又白的月亮照片，出現在容祈眼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