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晃眼就是三月末。
今年天氣反常,不過三月末,可天氣卻已經熱得仿佛進了六七月份,更兼關中大旱,一滴雨都不下,干而燥熱,平白人心生煩悶。
近來朝中也無事,二皇子那頭,以糧代錢一事始終沒有進展;太子這頭,崔進之一直忙著修永通渠,已有小半個月沒回府了。
一切都陷了沉悶之中。
李述畏熱,天一熱就格外貪涼,這樣的時節難得清閑,鎮日只是躺在府上,閑來讀讀書、納納涼,倒真有些歲月靜好的錯覺。
這日正午,太高懸,侍搬了個人榻在后院湖畔的水榭上,李述穿著件家常薄衫,撿了一本史書,靠著人榻懶洋洋地看著。
湖上微微吹來一陣涼風,侍上前來輕聲問道,“公主,午膳已擺好了,您”
李述眼睛從書上抬都不抬,不耐煩地揮了揮手,“不吃,這會兒沒胃口。”
于是侍又悄麼聲地下去了。
可還沒過一炷香,一陣匆匆的腳步聲又傳了過來。
李述看書時最厭煩別人打擾,“啪”一下就將書合了起來,轉皺眉斥責道,“不要吵”
可這麼一轉,隔著竹簾才發現來人竟然是崔進之邊的一個隨從,名崔林,他滿頭大汗,在水榭外一臉焦急地跟紅螺在說什麼。
被李述一斥罵,崔林立刻了脖子,紅螺對他說了句話,然后掀開竹簾走了進來。
紅螺皺著眉,十分擔憂的模樣,“公主,駙馬爺傷了”
李述立刻坐直了子,“什麼”
紅螺見狀忙道,“公主別急,駙馬爺沒有生命危險,就是右臂被劃了一道。”
李述聞言,繃的神經這才松了松,這才覺出自己對崔進之太過關切了,于是冷言道,“沒死就行。”
可上雖如此說,可右手卻將手中書卷握得極,手指都泛起了白。
道,“把崔林進來。”
要聽細節。
怎麼就能傷呢。
崔林是從永通渠一路騎馬疾馳回來的,滿頭大汗,后背上都汗浸了。
他抬手了額頭的汗,道,“稟公主,今早民工干活兒的時候,駙馬爺照例巡邏,可誰知道巡邏到一半,一個民工忽然掀起鋤頭就襲擊駙馬爺。變故發生的太快,所有人都沒反應過來,駙馬爺抬起右臂一檔,胳膊劃了一道,幸好沒傷到筋骨。”
崔進了口氣,又了汗,“我是回來找府上醫的,您知道,工地上沒什麼好大夫。”
“哦”
李述聽了傷勢,迅速做了決策,轉頭對紅螺吩咐道,“去薛醫,他治外傷在行。讓他將府上貴重的藥都帶著,以防萬一。”
“是。”紅螺點頭就要走,李述又住了,道,“別馬車,侍衛騎馬帶薛醫過去。”
一道一道吩咐地極有條理,確保醫能最快地去給崔進之治傷。
紅螺領命退下了。
崔林站在下首,這會兒終于覺得涼快了一些,他這才有空抬眼覷了覷平公主,暗自皺了皺眉。
心想,丈夫傷了,換了旁的婦人,此時怕是都哭出來了。可公主卻連說話都不打個磕絆,還是跟往常一樣的冷靜模樣。
公主對駙馬可真是冷淡
怨不得當初國公爺不想讓平公主進崔家的大門。
庶出的份又不能給崔家帶來助力,就連上都沒法好好照顧駙馬。
崔林暗暗撇了撇,心想,當初若駙馬爺尚的是安樂公主,那如今崔家的地位、駙馬爺的生活,肯定都比如今這模樣好太多。
原本崔林還想問一句,看李述愿不愿意去工地上看一下崔進之。雖沒有原因,可崔林就是覺得,駙馬若見了公主,估計會開心些。
可瞧著如今這冷淡的臉,這話不用問出口便知道肯定會否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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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崔林將話頭咽回了肚子里,躬道,“公主,那我也先下去了,駙馬邊沒的人,還要我照料。”
李述臉凝肅,點了點頭,“好,你記得快馬回去。”
崔林走后,李述在人榻上靜坐了片刻,腦子空空地不知道要做什麼,許久才發現自己的手指有些酸。李述松了松手,發現書卷已被地不模樣。
很有什麼弱的流出來,譬如擔憂,譬如思念。這種緒被李述稱為無用的緒。
可此時
李述抿著,猛然站了起來,脊背得筆直。
遲疑片刻,忽然道,“備車。”
換、套馬、登車,往日出門要半個時辰的功夫,今日不過一炷香就齊備了,車馬粼粼,一路疾馳往城南駛去。
如今是正午,路上行人不。馬車夫一邊趕路一邊揮著鞭子一邊揚聲到,“閃開閃開”
車馬疾馳,只見一揚塵。
出了明德門往西走,終于到了永通渠。
車馬不減速,直直進了永通渠邊上的營地,又激起了一陣塵。
此糟糟的,沿著水渠兩岸匝匝都是灰撲撲的營地,此時是正午,一天中太最熱的時候,這時候民工是不做活的,工地上一片此起彼伏的鼾聲。
馬車從兩旁營帳中間傳過去,聽得鼾聲如雷聲一般,連車馬行進的聲音都遮住了。
馬車直直往最大的主營行去,車馬剛剛停下,車簾就掀開了,接著一個人影跳下。
“公主小心”
李述徑直從馬車上跳了下去,唬得紅螺小聲驚了一聲,自己也連忙跟著跳下去。
李述抿著,表凝肅。站在主營門口。
因為在馬車里悶了半晌,此時臉微微泛著紅。這時節炎熱,李述又畏熱,正午出門實在是折磨人。
李述微微皺起了眉,剛跳下車時還是急迫的模樣,此時站在主營帳門口,卻遲疑著不知道要做什麼。
不知該不該進去。
更不知進去之后,怎麼跟崔進之說是專程來看他的。
不想對他留有誼。
或者說,不想讓他以為對他仍留有誼。
守門士兵只見一輛寬大馬車橫沖直撞而來,剛繃了神經,接著就見駙馬爺的公主跳了下來,十分急迫。兩個守門士兵連忙收了手中長戟,齊聲道,“見過平公主”
李述他們喊回了神。
在心里微微嘆了口氣,將所有關切的緒都掩藏下去,又是平日那幅冷淡的模樣。
道,“崔進之在里面嗎”
士兵點了點頭,主掀開了帳子。
李述走了進去。
外面太正烈,相比之下帳子里就暗得多,李述的目短暫地致盲,一時看不清帳中細節,只看到一個拔筆直的人影站在帳中。
一瞬間以為那是崔進之,向前走了一兩步,腳步里有自己都未察覺到的急迫。
李述走近了,道,“你傷了怎麼不坐下薛醫看過了嗎他怎麼說現在傷勢怎麼樣了”
一連串的問題問出來,足見問話人的關切之。
可帳中站著的人卻沒有回應。
而右側忽然傳了一聲,“雀奴,”聲音帶笑,“我在這兒。”
這才是崔進之的聲音。
李述瞇了瞇眼,目終于適應了營帳中的線。
帳中的人一深青袍,高而瘦,轉看向,目帶著詫異,但表還是一如既往的冷肅。
他看著連珠炮似的發問。
這是沈孝。
李述把沈孝錯認了崔進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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