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六章
抬起頭,不躲不避地和老爺子對視,渾的似乎都在逆流而上,喧著要對抗:“我的事,請您不要牽扯到我的家人。”
咬著牙,一字一句反問:“你說我不知廉恥,我一沒有介小叔的,二沒有橫刀奪,明正大。”
老爺子氣極反笑,冷冷地看了一眼:“你過我溫家的族譜,至今名字還留在碟子上。
我接納你當我半個曾外孫,你卻跟我的孫子糾纏不清。
沒有介遠的?
那白薇的事,你要怎麼解釋?”
聞歌的臉比他更冷,理直氣壯:“又不是小叔的朋友。”
“沒你這檔子事會不是?”
老爺子冷笑一聲,還要說些什麼,放在桌幾上的手機驟然響了起來。
他看了眼屏幕,拿起來遞給。
聞歌原先還有些不解,可當看見來電顯示上存著的“徐老師”三個字時,恍如晴天霹靂一般,讓怎麼也沒有勇氣出手。
無法控制地想老爺子到底和說了什麼,甚至,現在要怎麼和解釋……還沒理出個頭緒來,老爺子已經接通遞到了的手里。
徐麗青那悉的聲音過聽筒,清晰地傳進聞歌的耳里:“聞歌,就這樣吧……聞歌。”
那無奈的語氣,那哽咽的語調,讓聞歌剛平瀾的心湖又被掀起了巨浪。
不敢置信地看著老爺子,抖著問道:“你跟我媽說了什麼?”
“你太爺爺沒跟我說什麼,聞歌,你聽我一句勸。
我們不在那了,不留在A市了,媽媽帶你回N市,我們什麼都不想了好不好?
我從不嫌你丟人,我只怕你跌得頭破流……”
老爺子安靜地看著,見臉驟然慘白,見眼里燃燒著的火焰一般的,輕嘆了口氣,無不惋惜:“聞歌,我是真的不能接你。
我也了解遠,他的子冷清又寡淡,和你沒可能的。
何必讓兩家都不愉快?”
臉上被淚水沖刷過的地方又又痛,聞歌卻無暇顧及這些。
握著手機,耳邊是徐麗青哀求一般的聲音,勸放手。
抬頭是老爺子的咄咄人,早已千瘡百孔的心像是被撕扯開一個大,呼呼地吹著冷風,冷得四肢冰涼,連都要凍結一般,讓整個人如同被融進了冰層,大腦一片空白。
那聲音像是從很遙遠的地方傳來的一般,嘈雜又喧鬧,讓頭疼得幾炸裂。
為什麼這麼艱難?
喜歡溫遠,到底錯在了哪里?
所有人都用那樣無法理解的目看著,所有人都在質疑的喜歡是否是較真,就連他似乎也是這樣以為。
只因為當初被溫敬領養,了他幾年的小叔?
這些世俗的眼并不在乎,可也輸在他的沉默冷對,輸在所有人的勸阻里。
就像是不小心失足的,所有人都在岸邊呼喊著,讓不要再往海里走去,快點回頭。
喜歡的人,很優秀,是心目中最好的人。
能保護,能給安全,能讓覺得幸福,好像只要待在他的邊,整個世界都被擁進了懷里。
可是當所有人都告訴你,這個世界是錯誤的,是顛倒的,是不被認可的時,這個世界就擁有了棱角,刺得鮮淋漓,卻依然抱著不愿意松開。
如今呢?
真是倦極累極,他那晚說“如果你變這樣,那我寧愿從未認識你”時的表語氣還都歷歷在目。
突然……不想要他了。
掙扎在泥沼里,想要擁抱他。
可他是天上飄著的云,一層不染,高高在上。
也許這樣的做法,真的給他帶來了無盡的為難和困惱。
但真的要松手,又不甘心,舍不得。
因為擁抱他,已經刺得渾都是鮮淋漓,滿心傷口。
已經是這樣的重傷了,卻讓驟然放開,舍不得,真的……舍不得。
一想到他以后會屬于另一個人,那種心似乎要把整個人撕裂。
那種從心底鉆出的刺痛,蔓延到骨髓里,脈里。
到最后,連還保持著一清醒的神經也徹底崩裂。
掩著,再也掩飾不住自己的恐慌無助絕,緩緩地抱著自己的膝蓋蹲下來。
似乎只有這樣才能給自己帶來一溫暖,能讓自己沒有那麼痛。
最難的莫過于,求而不得。
聞歌覺得自己這一生,恐怕都不會有那麼深刻的一晚,那麼清晰地認識到自己的無能為力。
那種想要對抗,卻被強力的,毫無反抗能力地在指下的覺,讓恨了。
的愿很,這唯一的一個,如今也要被狠狠地丟開。
“嗚……”抑著,拼命地抑制哭聲從自己的里流瀉出來。
那原本捂著的手指被狠狠地咬住,那牙齒的咬合讓的手指關節痛徹心扉,卻似毫無所覺一般,甚至……
現在只有更痛的痛才能讓清醒,才能讓意識到還活著,是什麼樣的覺。
曾經也有那麼一次,覺自己被整個世界丟棄了。
不然為什麼只有這麼悲慘?
親人在短暫的陪伴后,匆匆離開,那麼大的世界,卻再也找不到一個和脈相連,能夠親近的人。
沒有母親給溫的,沒有父親給寬厚的依靠,沒有外婆給心的照顧,的生命似乎已經終結在那段時里,了昏黃老舊的照片。
可遇到他,黑白世界里最分明的一縷。
那能熱烈直接的一路抵擋心底最暗的地方。
也許沒有人知道,被舅媽關在小屋子里的自己那時候的心里,有多麼的可怕。
在黑夜里,害怕得瑟瑟發抖時。
在寂靜的一個人獨的時里瘋狂地想念父母和外婆時,甚至有很暗的想法。
要帶著的世界,就此沉眠。
不是突然變得文靜,而是一度不知道要怎麼和人對話。
張口,卻再也不會像以前那樣發出聲音來。
所以開始習慣先去用眼神觀察對方,確認他是否有惡意。
可是那雙手,過斑駁的防盜窗進來,就在的眼前。
握住時,掌心溫暖得讓的心也隨之跟著雀躍。
那個在站在老爺子書房門口不知所措的時候告訴“以后不知道怎麼辦了就來找我”的人,對的縱容,對的不同,早已如同一個烙印,在的生命里敲上了一個徽章。
那是的世界里,很不同的一個存在。
讓漸漸的,重新打開心門。
可如今,再被狠狠重傷,支離破碎。
抬起頭,右手用力地掐住自己的脖子,這才讓自己發出聲音來:“我……會……離開……”
如你們所愿。
那沙啞得幾乎破碎的聲音,費盡了全部的力氣,也用了這輩子,全部的勇氣。
———
聞歌有些不太記得自己那晚是怎麼回來了,只記得自己在酒店的房間里坐了很久,之后的所有,就像是斷片了一樣,一回想起來就是滿腦子的空白。
隨安然來看的時候,正在整理東西,準備出國。
是徐麗青的意思,說:“聞歌,你去國外上大學吧,離開A市,也離開N市,都離得遠遠的,好好地想一想。”
所有人都覺得是一頭熱,是青春期最不羈的叛逆。
可沒有人知道,的喜歡,耗費的是的全部。
原先,還拼命地想讓所有人都去理解,都去認同。
但經過那一晚的事后,似乎還真的是幡然醒悟了……
沒用的。
他們之間,似乎真的只能到此為止了。
起碼,這半個月來,的世界很清靜,沒有人打擾。
隨安然陪著坐了一會,見神倦懶,明顯沒有聊天的興致。
直到準備離開時,才聽主問起:“他知道我要出國的事了嗎?”
隨安然一愣,對上清亮平靜的眼神,一時不知道要怎麼回答。
怎麼可能不知道。
可他的選擇,在隨安然的意料之中。
不回答,臉上的表也足以說明了一切。
聞歌點點頭,眼里幾乎沒起什麼波瀾:“我送你出去。”
失嗎?
并沒有。
送到門口,這才有了一笑意,牽住的手,傾過來抱了抱:“別哭喪著臉,我覺得出國好的,這也是我的選擇。
出國那天,你來送我吧?”
隨安然還沒來得及答應,又自顧自地補充了一句:“那天,沒人送我。”
徐麗青和的先生在N市。
徐麗青那天有個講座,務必到場。
徐麗青的先生當晚要陪同參加晚宴,也不開空。
聞歌其實是故意的,就是故意挑在大家都忙碌的那天離開。
再離別,已經經不起了。
關于那天,那件事上,徐麗青諱莫如深,不談那晚老爺子和說了什麼。
也不主問起那晚的事,只是給了選擇,推走出去。
但細微之,不難看出對聞歌有些小置氣。
———
出國前一天,很意外地接到了溫遠的電話。
他的聲音有些奇怪,微微的沙啞,不句,斷斷續續地問:“要去哪里……”
需不需要我幫你打點?
房子找好了嗎?
還是住在寢室里。
生活費你一年有多,夠不夠用?
聞歌安靜地聽到最后,這才聽出他話語里那一醉意。
看著窗外那盞忽明忽暗的路燈,只回答了一句:“我去明尼蘇達州,聽說那里的冬天雪很大。
這麼遠的一個地方……小叔,我把自己流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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