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蔓正在跟鐘小琴談工作上的事,忽然聽到電話聲響起，抬頭一看，聲音是從包里發出來的,鐘小琴離得近，趕將大哥大從包里拿出來，遞給了。ъ

葉蔓一只手把玩著圓珠筆,一只手將大哥大放到耳朵邊：“喂，你好，我是……秦廠長,好，你說。”

秦廠長將言副廠長的如意算盤和盤托出：“……葉總，你看，咱們要不要趁機做點什麼？”

葉蔓聽完之后心里真是一言難盡，言副廠長真夠可以的，挖墻角挖到這里來了。他從宋廠長那里得到了支持，就以為秦廠長也一樣放不下飛雪,還想利用牌這一招，讓秦廠長幫他賣力，只能說想得太好了。

葉蔓認真思考了一會兒說：“不用,你直接拒絕他吧。”

秦廠長很錯愕,趕說：“葉總,如果你是顧慮我的話,沒有關系的,從離開飛雪的那一刻起，飛雪如何就跟我沒有關系了。”

葉蔓連忙解釋：“不是,秦廠長這件事跟你沒關系,咱們現在是可以將計就計,設個圈套，徹底擊垮言副廠長，但這不符合我們老師傅家電的整利益。剛才你也說了，現在言副廠長在廠里做很多決策都要到章回他們的掣肘，同樣的，言副廠長不倒，章回他們的提議也要到言副廠長的阻撓。這可比把言副廠長拉下馬，讓章回他們扶持自己的人上去要劃算得多。因此，在不損害我們老師傅家電利益的況下，能幫言副廠長咱們就要幫！半死不活的飛雪才是最好的飛雪。”

飛雪部的扯皮、斗越是持久，留給老師傅家電發育的時間就越多。要是真將言副廠長拍死了，章回恐怕做夢都要笑醒。

秦廠長這一刻腦子到了極大的沖擊。算是明白，老師傅家電為何能夠在短短兩年時間就做起來了，葉蔓的腦子實在是太冷靜了。

深吸一口氣道：“我明白了。我這就去回他。”

剛才秦廠長是找了個借口出來給葉蔓打電話的。

將電話放回去，大步回到辦公室。

言副廠長等得有些不耐煩，看到進來，急切地說：“秦副廠長，你好好考慮考慮我的提議。只要你肯回來，我馬上向上面申請，還是由你擔任副廠長。咱們廠可比老師傅家電這個小廠子規模大多了，而且還是國有大廠，跟著這種私人小廠有什麼前途。”

秦廠長坐回辦公桌后面，輕輕一笑說：“言副廠長，你是不是忘了，我是怎麼離開飛雪的？”

言副廠長錯愕了一秒，馬上將這些都推到別人上：“我當然記得，這些都是章回他們的意思。當初他們想上馬彩電、洗機生產線，就一個勁兒地針對你。秦副廠長，你不想報復回來嗎？”

秦廠長對他的厚無恥嘆為觀止：“行了，言副廠長，事實到底是怎麼回事，咱們倆心知肚明。我放著好好的廠長不當，回去當什麼副廠長，要替你收拾爛攤子，還要看你和日本人的臉，有用的時候就被你拉出來擋擋槍，沒用的時候就被你一腳踢了，我得是多想不開？”

一席話說得言副廠長臉乍青乍白，他張了張說：“你……你就真不管飛雪了？”

秦廠長嘆了口氣：“言副廠長，人得往前看。”

肯定舍不得飛雪，可再舍不得，飛雪也不是曾經那個和老廠長為之斗的飛雪了。

言副廠長沒想到秦廠長心這麼狠，比老廠長心還狠。他好話都說盡了，半點都不容，只能灰溜溜地走了。

秦廠長不計前嫌地將他送到門口，臨別時，還提點他：“飛雪不是一直走百貨公司的渠道嗎？你加強與他們的合作唄。”

言副廠長胡點點頭，也不知道聽進去沒有，轉就走。

秦廠長也沒管他，回到廠里就將從飛雪帶過來的那批人召集起來開會，先是將言副廠長來找的事說了一遍，然后道：“……如果言副廠長找上你們，有想辭職回去的，我不會攔著。但有一點我要事先說清楚，不能出賣老師傅家電，否則，葉總說了，將會對其追究法律責任。”

等開完會，又對何雯說：“何主任，這批人我是信得過的，但言副廠長花言巧語，時隔不到一年大家對飛雪還有，我怕有些人會被說，你幫忙盯著點，要是有什麼異常跟我講。常經理那邊，我一會兒也給他打個招呼。”

真正的重要信息是掌握在和常安全手里，他們倆注意點，即便下面有職工去飛雪，那也沒什麼大不了的。

葉蔓掛了秦廠長的電話后，龐勇就過來了。

看到他，葉蔓笑了：“龐總，不是放你假了嗎？你怎麼不多休息幾天？”

龐勇擺手：“我已經在家里呆了好幾天了，閑得都快長蘑菇了，你嫂子都趕我出門。”

這話把葉蔓逗笑了：“好吧，正有個事要跟你說呢……”

將先前言副廠長去找秦廠長的事說了。

龐勇聽罷直搖頭：“怎麼有這麼不要臉的人？當初他那麼排秦廠長，現在開這個口，他好意思嗎？他當秦廠長是傻子啊。”

可不是，但有時候沒臉沒皮，豁得出去的人就是過得比很多人要好，哪怕被人當笑話看，只要能達到目的，他們也是不在乎的。

葉蔓撇：“不提他了，讓他跟章回和高橋雄一慢慢斗吧。龐總，你來得正好，咱們現在要重新聯系經銷商，督促他們將泡水的新家電都運回來。”

雖然已經刊登了報紙，但有些經銷商還是沒行。

葉蔓還是擔心時間拖久了，這批家電會流市場。

龐勇雖然幾天沒來單位，但他每天看報看電視，自然知道葉蔓說的是什麼，忙關切地問道：“有多臺家電統計出來了嗎？”

葉蔓從文件袋中出一張紙，遞給他：“據初步統計有兩千多臺，但肯定多還有掉的，多，還要看能回收多。”

龐勇咋舌：“這麼多？兩千多臺，你準備怎麼理？”

好在這批貨中大部分是低端產品，高端產品不多，但算下來，他們老師傅家電也要承擔一百來萬左右的本。這可是個不小的數字，而且這麼一批貨回收回來，放哪里也是個問題。

這點葉蔓早想過了，說：“這批問題產品肯定不能流市場，放倉庫里也是占地方，浪費空間，賣廢舊品的話這些東西很可能被以次充好再度流市場，跟咱們回收的目的有違。因此，我想將這批貨集中銷毀了。”

龐勇吃驚地看著，這可是百來萬啊，當然，按照份的劃分，他只占零頭，最終損失最大，吃大虧的還是葉蔓。

思考了一會兒，他問葉蔓：“你想好了嗎？這批貨價格可不低，只是泡水了，有些還是可以用的，銷毀太可惜了。”

龐勇有這個時代普通人的一個特點，節約。在他看來，這些家電雖然泡水了，但有的還能用，銷毀真是太浪費了，想想都心疼。

葉蔓嘆道：“我也覺得可惜，但我們老師傅家電的牌子不能砸。這些家電泡水多久，誰也不知道，里面的零件有沒有生銹出故障的也不清楚，就算現在能用，可萬一顧客買回去在使用的過程中出現故障，那將對咱們老師傅家電的信譽造極大的沖擊。這兩千多臺家電，就相當于兩千多個不定時炸、彈，我寧可賠這筆錢，也不希后續出咱們老師傅家電的丑聞。咱們花了多錢，費了多心思，才在消費者心目中樹立起老師傅家電是一個負責任、產品質量過關、價比高、熱心公益的形象，要是為了這兩千多臺家電毀了，那才是因小失大。”

龐勇摳了摳腦門：“你說得也有道理。哎，真沒想到，咱們也是這場洪水的災者。”

葉蔓安他：“龐哥，咱們只是損失一點錢，錢沒了可以再掙回來，災區人民可是連家園都失去了，相比之下，咱們算是極幸運的了。”

“也是。”想起救災時看到景，龐勇就嘆氣，“你是不知道，洪水沖過之后，莊稼、房屋全沒了，像玉米、水稻之類的下個月就能收割了，結果都沒了，還有牛羊豬之類的牲畜也全部沖走了，災民上連件換洗的服都沒有。對了，我在通省還看到了鐘醫生，不過只打了個招呼，他就被人走了，也不知道他現在回來了沒有。”

葉蔓猜測：“應該還沒有，災后還有防疫工作，這個很重要。”

大災之后必有大疫，洪水過后，各種細菌病毒寄生蟲滋生，進而引發疫。好在現代醫學發展，人們已經總結出了一套行之有效的防疫辦法，建國后雖然隔一段時間就會發生一場局部或是全國的洪災大水，但已經不會像古代那樣造大面積的瘟疫了。

龐勇一拍腦門：“對哦，還有這個。哎，這場洪災的影響什麼時候能過去？”

對他們來說很快就會過去，但對重災區的人民而言，恐怕要明年才能徹底恢復生活和生產。

葉蔓幫不上忙也就不惦記了，說：“龐總，回收家電這個事就給你了。我打電話給木廠長了，他說車子都送去保養維修了，等車子全部檢修完畢后，你就安排他們一邊送貨，一邊將泡過水的家電全部回收，帶回奉河，咱們再理，盡快在七月將這個工作完。”

龐勇拍著口答應：“放心吧，這個事給我，哪些經銷商還沒聯系或是不愿意將這些問題產品返回的？我去給他們打電話。”

葉蔓朝隔壁辦公室指了指：“你找小琴吧，那里有詳細的資料和這件事的進度。”

龐勇起：“好，你等我的好消息吧。難啃的骨頭，我親自去一趟，肯定在月底前完這項工作。”

他出門后，葉蔓猶豫了一下，拿起桌子上的電話，打到了醫院：“你好，我找鐘意鐘醫生，請問他在嗎？”

一道聲從里面傳來：“抱歉，鐘醫生帶隊去通省救災了，還沒回來。”

“這樣啊，謝謝。”葉蔓道完謝，掛斷了電話。果然還沒回，他也沒大哥大，本聯系不上。

本來以為這段曲很快就過去了，不料晚上，葉蔓就接到了鐘意的電話。

聽到電話里鐘意的聲音，葉蔓很是吃驚：“鐘意？你上哪兒打的電話？”

風聲夾雜著鐘意的聲音從大哥大中傳來：“我們今天進城了，電話線路被修復，終于可以打電話了。”

葉蔓仔細辨別了一下：“你們這還在外面吧？我好像聽到了風聲。”

“對，這是臨時搭建起來的帳篷。”鐘意看向外面像雨后蘑菇一樣集的帳篷，輕聲道，“你肯定沒見過這麼多帳篷，一頂挨著一頂，要是沒有這場洪水，倒像是一場野外帳篷營活。”

可惜不是，這些都是流離失所的百姓們的棲之地。

葉蔓聽出他話語里的苦，心里也有些難過：“以后都會好起來的。”

過了好幾秒，鐘意的聲音才再度從話筒中傳來：“希吧。”

葉蔓心里咯噔了一下，自認識開始，鐘意給的印象都是的、開朗的，還是頭一次從他的語氣中聽出沮喪的緒。

“鐘意，發生什麼事了？”

電話那頭沒有聲音，就在葉蔓懷疑電話是不是被掛斷后，終于傳來了鐘意略帶哽咽的聲音：“我沒能救，才11歲，昨天還開開心心地跟我說，等好了，要好好學習，將來念醫學，做一名醫生，可今天就……我是不是很沒用？”

葉蔓輕聲安他：“這不怪你，你已經盡力了，鐘意，這不是你的錯，你只是醫生，并不是無所不能的神，是人就會有做不到的事，你救過的人一定比你救不了的人多很多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