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硯清出生于鐘鳴鼎盛之家。
父親是英國公兼大周最年輕的史中丞, 舅舅是當朝新貴平寧侯也是大周最英勇的將軍,姑母是陛下“聞風喪膽”,寵在心尖尖上的母老虎程皇后。
程硯清自出生起便過得順風順水, 最大的煩惱便是他那懶的小青梅——
“蟲哥哥,今兒也幫鯉鯉把書抄了吧。”
鯉鯉是宜園長公主與攝政王的長,據說是因為懷的時候長公主常常夢到小錦鯉, 所以才有了這個小名。
鯉鯉大名謝昴,因昴字含星團之意,長輩們打趣的時候也喊小星團。
由于他家阿娘依著民間習俗給他起了個小賤名蟲寶, 所以小星團自會開始喊人起就他蟲哥哥。
雖然他糾正了很多次, 該他硯哥哥, 可總也改不了。
小星團生得玉雪可, 一雙大眼睛不笑的時候清澈如琉璃,笑起來的時候又似新月彎彎, 小甜甜的, 一開口便是——
“蟲哥哥, 長得真好看。”
“蟲哥哥好聰明。”
“我最喜歡蟲哥哥了!”
雖然擺著一張一不茍的臉, 但程硯清已經被小星團哄得七葷八素,下筆仿著的字跡,幫把書抄了。
這種事做一兩次還好, 做得多了難免穿幫。
攝政王對子的學業一向十分重視, 某次去國學檢查兒的課業,一眼便瞧出了其中貓膩。
于是乎, 程硯清和小星團一起被攝政王罰了好幾下戒尺。
“抄書不止是為鞏固課業,更是為磨定心。讀書不止是為識文斷字, 更為明理。”
“如若為應付, 做表面功夫, 而行欺騙之實,則本末倒置。”
攝政王神嚴肅,不厭其煩地諄諄教誨,并責令他二人去孔子像前思過。
小星團知錯了,乖乖地跪在團上思過。
到底是年紀尚,手心被爹爹責打了幾下,盡管攝政王沒怎麼用力,可乎乎的手心還是紅了好一會兒,火辣辣地疼。
小星團捂著手心小聲泣。
程硯清跪在邊,瞥一眼,從袖里出阿娘之前塞給他的糖,遞到手中。
小星團門路地從他手里接過糖放進里,破涕為笑。
一向特別好哄。
兩人一直在孔子像跟前思過到黃昏,謝暉小太提著紅木食盒來給他們送飯。
一大食盒里頭,有魚有還有蝦,盛非常。
這絕不是思過時該有的待遇。
小太叉著腰,拍了拍脯表示:“你阿兄我可是冒著被老甜瓜揍一頓的風險,給你送的飯!夠義氣吧?”
這已經不是義氣不義氣的問題了。
因為就在他說這些話的時候,老甜瓜正巧也提著食盒過來,站在他后把他說的話聽了個全。
小太察覺妹妹和好友眼神不對,回頭一看,在原地僵了僵,抱著頭撒就跑,邊跑邊喊:“爹爹,我錯了!”
攝政王雖嚴厲,但罰歸罰,絕不會讓兒和友人之子肚子。且兒是長公主的心頭寶,讓兒肚子,就會惹他夫人憂心,他夫人憂心就是他痛心。
那帶來的食盒里,東西一點也不比小太帶來的。
程硯清和小星團一人捧著一只食盒,坐在孔子像前吃起來。
小星團還把自己食盒里的都夾給了程硯清。
紅著臉小聲道:“是補償。是我懶連累你一起被罰的補償。”
“對不起,蟲哥哥。”
“沒關系。”程硯清道。
他是自愿的。
小星團這聲“蟲哥哥”一直到了他九歲。直到那天,他家阿娘同長公主私下說笑,說要把他許配給小星團做養夫!這樣就能擁有玉雪可聰明伶俐的星團媳婦一枚。
程硯清臉燒得通紅,懷揣著淡淡的年心事,對著小星團半天說不出一句話來。
小星團同長公主一般大膽且坦誠,明地笑道:“我愿意的,硯哥哥。”
年時不大明白男之,或許是單純對玩伴的喜歡。
這句不知是玩笑還是言無忌的話,卻深深印在了程硯清的心上,許多年都不曾忘記過。
春去秋來,院里的桃樹苗長壯樹干和繁茂枝葉。
七歲男不同席,他們之間的集開始變得越來越,不再像時那般親無間。
不再像時那樣粘人,他也愈發對禮遇了。
年歲長了,時的玩伴也大多散了,有了各自的前程。
在人前對彼此的稱呼也改了“世子”和“郡主”。
“硯哥哥”這三個字,似乎也逐漸被忘。
*
十四歲那年大朝會后的晚宴。
小星團忽在晚宴上不見了。這可急壞了攝政王夫婦,尤其是長公主,似乎很久以前也曾在大宴上消失過,那會兒出過大事。生怕兒也出意外,簡直擔心得要命。
攝政王急忙派了旁最得力的衛隊,仔細搜尋小星團的蹤影,代尤其不要放過皇城角落的偏殿。
那日大宴正逢上春日夜雨,天上無月,沉得厲害,地又。
衛隊搜尋著皇城中所有不起眼的偏殿。
程硯清舉著傘走遍每一宮道,鞋履了也渾不在意。
心里正焦灼,忽聞不遠的樹上傳來“喵”地一聲,這種時候他本無心去管宮墻野貓之事,可也不知為何,抬頭朝貓的方向瞥了眼。
這一瞥,正好對上樹上那人的清澈的眼睛。
程硯清:“……”
小星團:“……”
約是撇開侍奉的婢跑出來的。
“你在這做什麼?”程硯清著問。
小星團懷中抱著傷的仔貓,告訴他:“我在救它。不過……好像現下我也需要被救。”
說著,小星團了眼不遠被風吹散架的竹梯。
年歲長了,這冒失子倒是未改。
程硯清無奈搖頭嘆了聲,忙去附近宮殿找人借了把扎實的竹梯,小心扶著那一人一貓從樹上下來。
他將頭頂的傘撐過小星團的頭,道:“你耶娘正著急尋你,快隨我回去吧。”
小星團應道:“好。”
兩人走在雨幕之中的宮道上,淅瀝的雨輕灑在傘面上,發出細碎響聲。
程硯清用余打量著小星團。他已久未仔細瞧過了。
從前圓潤的臉頰消瘦不,出致的下頜,嫣比時更為飽滿紅潤,長高了許多,從那矮矮一截了青窈窕的大姑娘。
程硯清看得有些出神,手上的傘不自覺上多偏了些。
直到說:“你這樣都淋了。”
他才回過神來“哦”了聲。
程硯清將小星團送到了麟德殿前。小星團離開他傘下,隔著朦朧夜雨,輕輕朝他說了聲:“多謝。”
“硯哥哥。”
程硯清又一次恍了神,待反應過來以后,角是掩不住的笑意。
*
那年秋闈,程硯清考中了舉子,十四歲便中了舉,相貌堂堂,又是這般的家世。
有不家中有閨秀的世家已經開始打聽起他的消息。
他家阿娘,看著眼花繚的各家姑娘,頭一回覺得腦袋大了。
兒子若銷不出去會愁死人,可兒子太吃香也著實令人煩惱。
京中閨秀,十五歲及笄便可開始議親,如此算來小星團也快到議親的年紀了。
小星團十五歲及笄那日,一向低調的攝政王為,辦了場極為盛大的及笄宴。
及笄宴上,小星團一襲金線刺繡紅,眉間花鈿,明艷奪目,旁堆滿了賀及笄的賀禮。
程硯清站在夜下,過窗子靜,視線不經意與會。
小星團愣了愣,放下手中正撥弄的鐲子,提著繁復的擺,一步一步朝他走去。
夜濃濃,星辰寥寥,周遭無風,遠宴會之上觥籌錯人聲鼎沸。
程硯清比小星團高了足足大半個頭,他低頭仔細凝視著那雙明人的眼睛,輕輕且小心地問:“你還缺養夫嗎?”
在聽懂這話的意思后,小星團“嗖”地一下漲紅了臉,好一會兒叉著腰轉過背對著他,聲音且且蠻。
“做我的養夫,必須比我爹爹厲害才行。”
“若是你能比得上我爹爹,我也不是不可以勉強缺一下。”
程硯清:“……”這可確是樁難辦的事。
誰都知道,攝政王是大周難以超越的存在。
于是乎,十七歲那年,程硯清在殿試拔得頭籌,了大周最年輕的狀元郎,了大周另一個難以超越的存在,功抱得星團歸。
*
納彩、問名、納吉、納征、請期,十八歲那年開春,程硯清終于穿著緋紅喜袍,自長公主手中,接過了此后與他恩滿相伴一生的妻子。
這場盛大的婚宴,由程硯清的皇后姑姑親自主持。
姑姑比他的皇帝姑父足足大了六歲。
當初親,他祖母并不看好這段婚事,總以為帝王薄,怕姑姑進宮苦。
陛下乃天子,想要什麼臣不得不遵。
但陛下對姑姑用至深。
聽說當初陛下為了抱得人歸,使勁討好祖母,三十次顧茅廬,終是以誠心打了祖母。
這些年來,帝后同心,后宮無人,姑姑與陛下育有兩子,一個調皮一個穩重,兄友弟恭,團圓和。
人都道明家郎深,姑姑好福氣。
行完拜堂禮,姑姑拿著剪子把他和小星團的發各自裁下一段,打結用祈過福的紅繩綁起來,放鏤雕鴛鴦紋紅漆木盒里。
此為結發禮,是謂結發為夫妻,恩兩不疑。
繁瑣的禮節結束,小星團被送進了房。程硯清撇下婚宴上一眾賓客,早早了新房。
他開小星團手上用來遮面的團扇,向新婚妻子遞上合巹酒:“鯉鯉,我等這一日很久了。”
小星團舉著合巹酒:“很久是有多久。”
程硯清笑言:“自你說‘我最喜歡蟲哥哥’了起。這句話我一直記著。”
小星團一愣,緋紅著臉,眼睫微微一:“那……自今日起,你換句話記記。”
程硯清問:“什麼話?”
小星團眼里盈滿彩,低眉畔含笑:“我最硯哥哥了。”
喜燭晃晃,程硯清扔掉了手中酒盞,拉上紅紗帳,吻住自己的新婚妻子,而后撲倒。
*
明儀看著兒出嫁,又是高興又是惆悵,眼睛哭得都腫了。
喜宴結束,回宜園的馬車上,謝紓看著自己夫人傷懷,心疼萬分,抱著夫人哄了又哄。
“英國公府離宜園不遠,若是你想,常去看便是。”
“有我在,程家那臭小子定不敢欺負鯉鯉。”
明儀著眼角,嘆氣道:“我明白,我只是在想,兒都出嫁了,你我都差不多老了。”
說著抬手了謝紓上的胡子。
謝紓:“……”
大周人長壽,年過九十壽終正寢者眾多。謝紓和明儀一向康健,無病無災。
按歲數算,如今他正當壯年,這無論如何也不能讓自家夫人說自己老!
于是乎,當天夜里,謝紓狠狠證明了一番,自己寶刀未老。
原本因為兒出嫁,明儀心里頭記掛,怎麼也睡不著,可被謝紓這麼一鬧,“累”完便睡了。
謝紓著睡的夫人,瞧見眼角殘留的淚痕,輕嘆一聲,將摟懷里。
往日承歡膝下的可兒出嫁了,定會覺著寂寞。
當年明儀與他的那場“分房”讓謝紓明白了陪伴家人的重要。
人活在世上的日子是一天天下去的,這些年他越來越珍惜同明儀在一起的時。
謝紓思慮再三,做了一個決定。
*
明儀生辰那日,除了同往年一般,向夫人獻上獨一無二的煙花外,謝紓還準備了一份特別的生辰禮。
如今的謝紓已經練于給夫人準備驚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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