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年正月十五的上元節，萬安城熱鬧非凡。上元節夜晚沒有宵，想在外面待到什麼時候就待到什麼時候。街上聚集了全萬安城的人，有百萬之眾，人穿上最好的，男人穿的最為得。各家店鋪，都在販賣一個字“玩”。街上所有角落都是各式各樣的花燈。大正最有名的還有一位，馬初午，他在最繁華的地帶組織歌隊，又唱、又跳。李子悔和瓊阿公主像兩朵無拘無束的云一般，自由穿梭在人群之中，他們的目標就是去看馬初午。

李子悔似孩般道：“玲兒，太熱鬧了！”

趙玲道：“熱鬧是熱鬧，可我很怕。”聲音不似黃鶯鳴般清脆，是云遮月般的嗓音，說白了，有些沙啞。但的格十分活潑，今天卻心事重重。說話的語氣極其不符合，倒符合的聲音。

李子悔表現得極不在意，吊兒郎當道：“我在這兒，怕什麼？”他是裝出來的，他遇到邊的人不開心，總會表現出這樣。

趙玲沮喪道：“我怕有一天再也融不了上元節，上元節屬于開心的人。”

李子悔嘿嘿笑道：“哎，想這麼多干嗎？”

趙玲瞪了他一眼，道：“怎樣嫌棄我啊？我不就是突然懷一下嗎，難道不可以嗎？臭子悔！”說著使勁兒擰了一下李子悔的胳膊。

李子悔“哎呦”一聲，笑道：“母老虎趙玲回來咯！”沖做了個鬼臉，往前跑開。

兩人在路上各買了張面，子悔戴的是紅眼黑珠、青面獠牙的面，瓊阿公主戴的是綠眉紅面、金牙長須的面。戴上面以后，子悔把瓊阿公主的手拉的更了。

臺下，人多的，連螞蟻都站不住；臺上，馬初午唱著曲子，還有不怕凍穿的很的舞者。一段表演結束后，掌聲震天，觀眾起哄道，“好！”、“馬初午！”、“再來一個！”。

瓊阿邊鼓掌，邊大聲沖子悔喊道：“子悔哥哥，每年我們都會在一起看馬初午嗎！”

子悔大聲喊回去：“不可能！”

瓊阿公主臉一下子拉了下來，一臉不悅，子悔又道：“馬初午老了就唱不了，我們可以一起再看他兒子、看他孫子！”

瓊阿格的一笑，一把將子悔抱住。

散場時，瓊阿公主流下了淚水，向子悔道：“子悔哥哥，阿爺說我將會嫁給日朝國的王子，所以我很怕……”

說完，擁的人將二人散了。

青面獠牙的面，掛在子悔的墻上，他怔怔地著出神，想起那晚的景。

日朝國國王來大正的原因，是為了兩國好來的，說白了，是為了和大正聯姻。他的小兒子罕森穆王子和瓊阿公主年齡相仿，國王帶了大量的奇珍異寶作為彩禮，就在前幾日剛到了萬安。子悔聽說這件事。

正想著，忽聽到一個聲音，愈來愈近：“清風清流不饞酒，婉轉鶯啼唱知否。吾不知何寄，金枝玉葉堪花瘦。”子悔微笑回眸，正是瓊阿公主站在庭前，背著手沖他盈盈而笑，眼神卻比上次來的時候渾濁了。

公主走進屋中，問道：“今日為何不飲酒？”

子悔道：“我在等。”

公主道：“等什麼？”

子悔道：“在等能讓我醉的。”

公主咯咯笑道：“酒不能讓你醉？”

子悔道：“今日酒醉不了我。”

公主眼睛不再看他，掃視屋中，忽見那張面，語氣變得溫起來，問道：“等到了嗎？”

子悔道：“等到了。”

公主向面走去，背對著子悔，兩人沉默片刻。

公主依然背對著他，道：“我要娶親了，是日朝國的王子。”努力裝出隨意的樣子，可聲音還是極其不自然。

子悔笑道：“聽說了，男大當婚大當嫁！”比起掩飾的功底，子悔更勝一籌，他的語氣十分隨意，沒有刀刻斧鑿的痕跡。

公主取下面，垂下了頭，心中默數著數字，為了抑自己的緒，自己也不知道釋放出來是什麼樣子。

子悔續道：“前幾日，有個朋友給我送了兩壇酒，我在想何時喝了它，昨日吃朝食時……”

“夠了！”公主依然垂著頭，這聲音不像是發出來的，如果屋里有第三個人，肯定是那個人發出的。可惜的是，屋里就他們兩個。

子悔站起來，兩只手輕輕拍了拍的肩膀，像開玩笑一樣，道：“哎，你要結婚了玲兒，我想你結婚那天我再喝……”

公主轉過來，怒瞪著他，喊道：“你還是不是男人，你明知道我心里只有你，只有你！”

子悔收起笑容，看著的眼睛。

公主續道：“如果你是這種態度，我現在就走！”說著就要轉。

子悔一把拉住，將抱在懷里，像個男人那樣。

“你不能走。”

公主留下兩道淚水，滴在子悔的肩上，埋在這個男人的肩膀里，嗚嗚地哽咽，像個人那樣。

過了良久，子悔道：“明日午時城門外，我帶你離開萬安城。”

公主道：“去哪？”

子悔道：“去沒有人煙的地方。”

公主道：“好。”

黃昏，讓變得渾濁，讓萬變得模糊，子悔將那兩壇酒中的一壇打開了，自顧自地喝，屋里只有他一個人。

翌日，子悔未到午時，便在城門外等候了，他一素，手握長劍，面容一如既往地意氣風發，而且比往昔更為英俊，所有人為其側目。腰間懸了個酒葫蘆，葫蘆中的酒是第二壇里的，可惜酒葫蘆太小，只裝了一半。他看著所有出進萬安城的人，一開始在尋找瓊阿公主的影，后來他開始觀察所有出進城門的人。所有人旁邊都有人陪伴，他不喜歡看別人的人，他有自己的風度，或者是因為嫉妒他們是兩個人。所以他觀察路上的男人，頭戴幞頭的大漢、高鼻深目的胡商、騎著駿馬的軍……

大概在門外等了兩個時辰，還是不見公主的影，他的臉漸漸變得郁，心中開始煩躁，一開始用腳輕輕踢著樹，后來使勁用拳頭敲打著城墻，他不再注意自己的風度，看向打扮得花枝招展的人們，有時遇到單獨的人，他會沖招個手。酒葫蘆里的酒早就喝完了，在他看來，在路邊看人，遠不如回去喝酒，想到這點，背著手，大笑著走了。

九皇子剛在馬球場打完馬球，回到了自己的宅子，剛斟了一杯酒，這時，一個下人向他通報：“九爺，外面有個長相俊朗的胡人青年，說要見您，還帶了些禮。”

九皇子大手一揮，干脆道：“不見！”

下人道：“他說，他能讓你打敗那個人！”

九皇子獵狗般的眼睛一亮，道：“他是這麼說的？”

下人道：“當真！”

這個青年高眉深目，長發散在肩上，披著黑熊皮的大，在胡人獷的氣質中，多了些斯文，這種斯文不同于文人客的氣質，而是貴族特有的。

青年見到九皇子，就連忙鞠了一躬，道：“日朝國王子罕森穆，特來拜訪九皇子。”說完，旁左右舉過來兩個方盤子，里面全是珍寶。

趙鳴皺著眉頭，道：“既然來找我。你肯定知道我不喜歡這些。”

罕森穆微笑道：“九皇子莫急，今日我來是為了你能打敗那個人……”神態語氣甚為恭敬。

趙鳴自然知道那個人指的是李子悔，他假裝不明白，道：“哪個人？”

罕森穆依然微笑道：“您這麼英明神武，不用我說明白了吧。”

趙鳴道：“你怎麼知道這事？”

罕森穆道：“李子悔這個賊小子，屢屢冒犯您，我聽說了。”

趙鳴道：“幫我你有什麼好？”

罕森穆道：“現今雖然立了太子，可世人都知道眾多皇子中，圣人最喜歡您……”他知道這話不能再往下說了。

趙鳴微微一笑，道：“我怎麼打敗他？”

罕森穆俯在九皇子耳邊說了些語，九皇子沒有出聲，皺著眉頭。他看出來趙鳴不是很同意這個辦法。

罕森穆微笑道：“明日天可汗舉行宴會，九皇子趁機可以展現您的英武。”天可汗即是德謙皇帝。

今夜的秦羅苑格外熱鬧，因為來了位俊朗不凡，又出手闊綽的公子哥。樓上樓下，都在討論著他，有些客人因為他的存在，到被冷落，從而大發雷霆了起來，有些江湖客聽到有這麼一個人，也想見見他。

他就在樓上的偏房。這個人就是李子悔。

偏房比較安靜，除了今日。剛一上樓就聽到人的笑聲和琴聲，開門便能看到李子悔正左擁右抱、大喇喇地坐在一張案前，準確的說是，六張案子拼在一起的，案上擺滿了各種食，案子下面有七八壇酒。他臉紅的像涂了料，看來喝了不。旁的人盈盈而笑，有人喂他吃東西，有人給他斟酒，有人為他肩，還有人摟著他的脖子，這些都是秦羅苑的頭牌。

頭們你一我一，嘻嘻而笑，聲音好聽，“公子，海量啊！”、“公子，生得好俊！”、“哈哈哈，喜歡嗎？”

其中有個長相標志的頭問道：“醉了嗎公子？”

子悔半瞇著眼睛道：“……沒醉，沒……醉，還能喝！”

又問道：“酒都不能讓你醉？”

李子悔瞪大了眼睛瞧著，怔了一下，他聲道：“你能再說一遍那句話嗎？”

登時雀無聲，但還是有一兩個人沒有繃住笑，出了聲。這位姐姐嫵的看著他，又問：“酒都不能讓你醉？”

子悔一下子將抱住，哽咽道：“玲兒，別離開我！”

“酒都不能讓你醉”是玲兒說過的話，他思念玲兒，可他一直抑著這種緒，當他聽到有人說這句話的時候，再也控制不住了，竟把這位頭當了玲兒。

頭先是一愣，不知所措，可也是個人，人都是敏的，雖不知道玲兒是誰，但是知道什麼事發生在了這位公子上。輕輕地著他的背脊和后腦，安著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