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縉越是云淡風輕，江晚越是難。

抬起頭，明知道不可能，還是問了一句：“能不能不去？”

陸縉一向縱著，這回，卻拒絕：“不能。”

江晚沒再多說什麼，只是頭垂的愈發的低：“可你背上還有傷”

“不妨事。”陸縉發頂，“你昨晚不是幫我止了疼？”

江晚眼淚正半掉不掉的，被他一打趣，瞬間止住。

吸了下鼻子，又明白，他分明是不想難過，故意逗弄罷了。

江晚鼻尖越發的酸，有時候真希陸縉不要對如此好。

“也是好事，否則今晚怕是沒被子蓋了。”

陸縉忽地笑，眼神落到榻上唯一的一床被子上。

“你”江晚臉了頭。

雙頰櫻暈，長而卷的睫還微著，昨晚，就是靠這副樣子引得他失了控，無法自拔。

陸縉眼底沉了一分，拔了下江晚領，看到里面未曾更換的里：“沒沐浴？”

昨晚出了這麼大的事，哪兒有心思侍弄自己。

陸縉沒再說什麼，只了手，然后坐在榻邊，示意江晚：“過來。”

江晚不明所以，憎懵的坐到了他膝上，直到兩長指掀開的擺，方明白他的意圖，按在陸縉有力的手臂上，聲音低如蚊蠅：“留著吧。”

陸縉一頓，聲音低沉：“自己還是個孩子，這麼早就想生孩子了？”

江晚耳愈發的熱，卻鐵了心，眼一閉干脆環住了他的頸：“我舍不得你。”

因為舍不得，所以哪怕能留住他一一毫，也不想放棄。

真傻。陸縉只臉頰，隨后一手握住的頸，從低吻上去。

江晚瞬間被他勾的失神，沒留意時，已被挑開。

蹙了下眉，試圖抿，卻反被陸縉咬了下舌尖。

齒廝磨，輾轉深，被放開后，江晚埋在陸縉頸間，眼淚立馬掉了下來，不知該怪他狠心，還是怨他心。

陸縉扯了帕子替眼淚，隨后又毫不介意的用過淚的帕子了手。

收拾完，陸縉看著肩膀微微的江晚，笑了一下：“以后你不想要也不行。”

江晚立馬止住聲，漲著臉無措地瞪他一眼。

陸縉笑意卻淡下去：“軍營馬上就要了，我送你離開，去你舅舅邊？”

意料之中的，江晚拒絕，悶聲拒絕：“我不去。”

“再說，我略通醫，留下可以幫助大夫照料病患。”

何曾用的著你了。”陸縉地發頂，“眼下不缺大夫，缺的是解藥。”

江晚遲疑，仍是不肯走：“我不放心你。”

江晚趕松手，陸縉便出去了一會兒。

約間，江晚聽見“備好了”的字眼，只以為陸縉是在理正事。

不過片刻，陸縉回來，起倒了杯茶，遞給：“嗓子都啞了，潤潤。”

江晚不疑有他，抱著杯子小口抿著。

一杯茶飲盡，抬頭：“那你是準許我留下了？

陸縉一言不發，屈指刮了下角的水漬后，忽然將推倒在榻上，兇猛又迅疾的吻下去。

從鼻尖，角，緩緩往下，他手一攏，發了狠，江晚蹙著眉，卻沒推，反抱著他后頸用的更更，的更深。

一吻畢，江晚渾水淋淋，同陸縉上一個。

輕1幾口氣，忽地覺得有些頭暈。

“我有點看不清”

“困麼？”陸縉撐在頸側，啞聲問。

“嗯。”江晚極緩慢的點了下頭。

“困就睡會兒。陸縉捋了下散開的發。

江晚忽地意識到不對，這困勁未免來的太突然了，忽然想到陸縉剛剛遞過來的茶，用力睜開了眼：“你、你給我喝了什麼？”

“讓你休息的藥。”

陸縉沉著聲音，然后用披風裹著，直接將人抱起。

江晚一出門，這才明白發現帳外不知何時停了一輛馬車，原來剛剛來人說的備好是給的馬車備好了。

藥效發作的快，眼前很快便黑沉沉的。

江晚連聲音也發不出，只扯住陸縉的袖：“我不走”

“聽話。這里太，睡一覺，等醒來就能看到你舅舅了。”

陸縉將一個面罩替系到后腦。

江晚朦朦朧朧的著陸縉的作，因為說不出話，眼淚掉的更兇。

不想被送走。

一手抓了陸縉的袖。

陸縉緩緩掰開的手，只低頭，隔著面罩在頰邊落下一吻。

“睡吧。”

隨后，一起，他放下車簾，解了令牌給趕車的侍衛，吩咐道：“走罷，務必要將人安全送到綏州城！”

“是。”

護衛鄭重地應了一聲，然后便揚起了馬鞭，駕著馬車急速趕路。

江晚眼前一黑，漸漸沒了意識。

車轱轆幽幽的晃，臨睡過去之前，耳畔傳來整軍列隊時震耳聾的聲音。

“封山！”

“猛攻！”

一聲又一聲，仿佛聲海翻滾，江晚知道，時候已經到了。

***

營地里

這些日子雖在休戰，但陸縉治軍森嚴，軍中無一松懈。

是以雖是突襲，整軍卻用不了多長時間。

山的地形陸縉同諸位副將也在日日鉆研，很快便定下了從東西南三路包抄上山的方案。

云梯，弓弩，和投石車也是早就備好的。

不過半日，午時過后，留守在山山腳的五千大軍已經集結好，陸縉一聲令下，便迅速分作三路攻山。

事發生的太過突然，裴時序料想到陸縉必不會輕信，卻沒想到他會直接突襲，且在如此短的時間。

黃四一行聽到消息后，立即稟報裴時序撤離。

彼時，裴時序正坐在紫藤架下雕著一塊玉。

茅檐低小，經了冬的藤蘿只剩一副空架子，藤蔓枯瘦如老人手，那坐在石桌前的人一月白襕袍，面蒼白清秀，若是不知的人見了，大約只以為是哪個淡泊名利，居深山的士。

倘若著小院周圍沒有圍了一群頭上扎著紅巾的義軍的話。

裴時序聞言眼底無波無瀾，反而笑：“解藥在我們手里，他們即便攻下來，不給藥也是一個死，你確信他們當真選了這個時候突襲？”

“正是。”黃四急聲，“教首，這回領軍的，是陸縉本人。”

裴時序聞言手中雕玉的刻刀猛地一，在他掌心拉出長長一道痕。

“他親自上山？”

他神終于有了一變化。

“是。”黃四也是一驚，“他們分明是沖著藥來的，若是拿不到藥，只怕，這回是不死不休了。”

“有點意思。”

裴時序支著下頜，頓了片刻后，又恢復如常，拿起手中的玉雕刻著。

“都這個時候了，您怎麼還有閑心雕玉？黃四急的滿頭是汗，“此刻綏州軍已經行至半坡了，只怕不出兩個時辰，他們便要攻上來，找到這里。”

“我為何不能？我等這一天，已經許久了。”

裴時序一想起當日被陸縉當面將江晚搶走的畫面，眉眼間的戾氣沉沉的翻滾著。

陸家害了他母親一條命的舊怨，加上奪妻的新仇，也是時候該一起報了。

“可他們人多勢眾，咱們已經只剩下一些殘部了，又沒法與平南王匯合，眼下苦守無益，只有領著人殺出一條路，方能有生還的機會，教首，留的青山在，不怕沒柴燒，您萬不可為了一時意氣之爭斷了多年的基業！”

“逃？”裴時序小心放下手中磨好的玉，掀了下眼簾，“黃四，你跟了我多久了？”

“快五年了。”黃四嘆一口氣。

眼見他起高樓，眼見他樓塌了，他還記得，大伙兒都是被的走投無路方加的紅蓮教，一開始也是尋常，后來搭上了平南王，便徹底回不了頭了。

倒真是久了。”

這麼說來，他也騙了阿五年了。

一想起當日江晚知道真相時眼底的難以置信，裴時序舊傷又作痛，他按按眉心：“你走吧。”

“您不走嗎？”黃四怔住。

裴時序看了眼手中盛著解藥的玉瓷瓶，只微微笑：“從放出時疫的那一天起，我便沒想過逃。”

黃四頓時骨悚然，這才發覺他那麼早便是想同歸于盡了。

想想也是，母親沒了，父親不認，兄長奪了他的妻。

如今，他了孤家寡人，茍活于世還有何意義？

正此時，裴時序緩緩站起，黃四打眼又一看，忽然發覺他坐的石凳下埋了一引線，而桌下放了一個取暖的火爐。

這是布置了火藥？

黃四心里一驚。

裴時序也并未瞞他，闔著眼：“只是走之前，你記得把賀老三殺了，他了我的藥，不能留。”

賀老三自上回差點污了江晚被砍了一指后便憤懣不滿。

此人的確留不得。

黃四道了句是，卻并不走。

只苦笑：“我同您一樣，已無親朋，也無容之，離開了教里，我也無去了，今日我便索陪您到底。”

裴時序慢條斯理地捻了下石凳邊的引線，只淡淡地丟下一句：“隨你。”

很快，不等黃四找到賀老三，山下的廝殺聲已經清晰可聞，黃四找不到賀老三，只得暫時放過，立馬帶了弓弩隊前去支援。

此時，陸縉已經帶人一路攻到了山腰。

這回他們乃是破釜沉舟，雖是五千人，卻比五萬人驍勇更甚。

一路殺上去，黃四節節敗退，原本的三千人被分散經過戰之后，留在他們老巢，山谷之中的教眾已不足五百。

便是這五百人，也被步步，至了裴時序最后的老巢前。

此間竟只一座竹屋，屋外栽著數株藤蘿，看起來毫無威脅，活像是士居的住。

但陸縉同裴時序手數次，深諳這個人一貫笑里藏刀，是以當領著到了平地前，手一抬，下令道：“停。”

綏州軍皆訓練有素，聞言意識到了埋伏，立即分散開，持盾將茅屋團團圍住。

“你來的比我想象中的快。”

裴時序斟了杯茶，峨冠博帶，自酌自飲著。

“藥，出來。”陸縉沉聲。

“哦？”裴時序笑，看向陸縉，“給了藥，我會有何好，難不你會放我走？”

笑容惻惻的，擺明了是沒想談。

陸縉并不與他多言，只道：“或許，我會留你個全尸。”

“你倒是直接。”裴時序瞇了瞇眼，“藥就在這里，都被我毀了，只剩這唯一的一瓶。”

他從袖中出一個碧玉瓷瓶，卻擱到了火爐上，看似在烤手，實則只要手指一松，那僅剩的藥便會被焚燒殆盡。

“你想要麼？“裴時序看向眼前黑一片的甲胄。

幾乎在他拿出藥的那一刻，埋伏在灌叢中的綏州軍個個皆繃直了背，沖上去陸縉卻低斥一聲：“退后！他必有埋伏。”

又被猜出來了。”裴時序似有不滿，嘖嘖兩聲，“我的確不會給你。你們來了也無用，這山上有不人已經染了疫病，你們同他們手，知道后果麼？”

“你不必妖言眾，我們早已知曉，今日我等上山，便沒想著活著回去！有個肝火盛的年模樣的士卒直接大罵。

裴時序聞言角笑意更甚，笑的腔悶悶地震著，作一大，牽扯到那日握著江晚的手捅出的傷口，他咳了幾聲，咳的面發紅。

“不對，你們不知。”他道，“你們沒染過這種病，不知道病死多難，你們會高熱，咳，最后瘦一把骨頭，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便是連死了，骨頭也要比別人輕。”

裴時序又想起母親當年輕飄飄的連他一個十歲出頭年都能毫不費力的抱起的樣子。

手心倏地攥，他閉了閉眼：“而今日，我放出的這些人所染的疫病比之前放歸的那個俘虜還要強上數倍，你們只會更痛苦，說不定，你們或許已經染上了

裴時序面帶譏笑。

果然，聞言，有些膽小的士卒臉大變。

“你們若是想要解藥也可，我同你們無怨，不過是恨極了陸家人，有筆賬要算算罷了。倘若你們若是我高興，我興許，會回心轉意。”

“瞥如殺了他！”

裴時序忽地面一變，指向陸縉。

埋伏在灌叢的綏州軍瞬間齊刷刷的看向陸縉。

陸縉神仍是一貫的淡然，薄微微地。

“你的意思，是只要我死，便會給出解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