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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子珩不好,一碗加了料的酒讓他連躺好幾天才勉強恢復點神。
便是這般,臉上的蒼白也沒有消減,看起來一副隨時要嗝屁的模樣。
加上此是土匪寨子,他也不能隨意走,每日活范圍僅是繞著跟阿嫻的小狗窩走出方圓數十步距離。
大概阿嫻在下等區兇名太甚,住在周圍的人見著他多數會先躲開。
次數多了,霍子珩便不往外走了。
阿嫻不在屋里的時候,他就把糟糟的屋子收拾一遍,等阿嫻回來把屋子再弄,他再繼續收拾。
“男人,看這是什麼!山頂的小紅果!我盯著那地方好久了,就等著果子紅了摘果子,我作快哈哈哈,摘的全是最大最紅的!”
“你能吃嗎?吃了不會嗝屁吧?”
“瞧瞧,今兒又掙了二兩銀子,我給大當家二當家跑,每次說是只拿掙的零頭,不過零頭多是我說了算,他們拿我沒辦法!”
“這幾包藥材是辦事回來路過藥房順便給你撿的,補子不錯,你先喝了試試,好用的話我回頭再帶回來。”
“參片!看到沒有?就這幾片花了我三兩多銀子!人參那麼貴的嗎?你說我是不是被人吃黑了?坑老娘不懂行?這不是給你買的啊,我沒吃過這玩意兒,整點來試試味。不過你是我男人,可以給你嘗嘗!”
“山腳摘的花!白的紫的瞧著好看,鮮花贈人,找個瓶子起來,給我養好了!兩天之不許謝!”
拘在屋子里的日子也不無聊。
太好的時候他喜歡坐在窗邊,別人嫌夏日毒辣,落在他上卻僅是暖的。
子總喜歡趁他失神突然在窗下冒個腦袋出來嚇他,然后獻寶似的在窗臺放點東西。
特地撿的藥材,山下摘的幾個野果,山腳掐的一束狗尾花……五花八門,獻寶的時候從不掩飾嘚瑟。
霍子珩每每忍俊不。
阿嫻真將他當金屋藏的“”來養。
可他知道,掙錢并不容易。
這樣的時持續了近十天。
這日阿嫻出門辦事,過午時了還沒回來。
霍子珩在窗前等了許久,眼瞧著太爬上高空,又開始往西邊落,始終不見喜歡突然冒出來的那顆腦瓜子。
他略失神間,突聞屋外哄鬧。
是住在周圍的婦人婆子們,吆喝著往山上跑,語氣聽著很是激興,帶點幸災樂禍。
“快快,前廳那邊鬧開了,阿嫻跟大當家好像要干仗,趕去看看!”
“跟大當家打架?出啥事了這是?阿嫻那子實在讓人不知道怎麼說,平時仗著功夫好張狂些也就罷了,怎麼竟有膽子狂到大當家跟前去?”
“打小就是這種子,有句話怎麼說來著?天狂有雨人狂有禍,跟大當家猖狂,大當家能輕饒了?”
“得罪人多稱呼人唄,這回不落好,寨子里一半人要拍手樂呵!噗嗤!”
“跑快點別樂了,好像要下雨了,剛才太還毒辣辣,轉眼天就開始沉下來……”
土匪寨建在半山腰,下等區又在寨子最外圍。
婦人婆子們吆喝著呼啦啦往上跑趕著去看熱鬧,整個下等區登時清靜下來。
霍子珩扶著窗臺緩緩起,舉步往外走。
前幾日在周圍轉悠,足夠他了解整個山頭的地勢及崗哨排布。
阿嫻沒事的時候喜歡漫山跑,摘野果掐野花,回來也總會跟他說哪哪有什麼小道通往哪一,毫不設防。
只要走出下等區,他就有把握離開匪寨,繼續隨波逐流過活,等著明日太重復升起,或等來閉眼長眠。
打開房門,他出那道門檻,屋外已是狂風大作。
天那邊滾滾來的烏云遮了,黑沉沉的,雨隨時要落下來。
變天了。
霍子珩抿,邁出第一步,沿著下山的路一步一步往前走。
耳邊風聲呼嘯,將人發及袍吹得凌飄舞,幾乎折腰的樹枝拼命搖晃,一樹綠葉沙沙作響。
不知哪家曬在門口的東西沒收拾,被掀翻的聲音咚隆哐啷,靜極大。
霍子珩逆著風走,一步一步不停歇,前方就是拐下山的小岔路。
可越近小路路口,他的步子反慢了下來。
耳邊是子聒噪的聲音,腦子里是笑起來時總著些許嘚瑟的張揚眉眼。
“誒男人,怎麼樣,我的手藝不錯吧?”
“隔壁碎婆子跟我說,你這樣好看的男人是看不上我這種土匪婆子的,懂個屁,看不看得上有什麼關系?你已經是我夫君了!”
“喂,臭男人,你家以前是大族,你是不是見過很多漂亮姑娘?有多漂亮?天香國?閉月花?你有心上人嗎?沒有最好有也沒用,你已經是我夫君了!”
“男人……”
“臭男人……”
從不喊他名字。
因為他說自己是逃犯。
那麼大大咧咧的人,那麼小心的保護他。
天際一聲轟隆雷響,閃電劃破長空,似要將天劈兩半。
霍子珩猛地停下腳步,深吸一口氣后,毫不猶豫返回。
路過夫妻倆的小狗窩時,取了放在門后的油紙傘,撐著虛弱往山上爬。
下雨了。
雷聲之后,雨點噼里啪啦往下砸,又狠又猛,山路一瞬就被雨水砸得。
整個山頭攏在磅礴雨幕,傘上雨聲震耳聾。
過于孱弱的子似乎不堪負荷,支的覺越來越重,霍子珩用力握著傘柄,努力穩住腳步。
前寨事已經落幕了。
涌過去看熱鬧的人開始往山下走,一波波人群從霍子珩邊過。
有撐傘的,也有桿子捂頭奔跑的。
獨獨他一人逆行,刺目又顯眼。
他找到那個在雨幕中慢慢行走的子時,周圍人已散盡,在雨中孑然一人,渾,無比的狼狽。
霍子珩直直朝走去,雨傘撐在頭頂,遮住了外間風雨。
“喂,臭男人。”阿嫻臉微白,抬頭看著他,面上是故作的強及無所謂,“姑要卷鋪蓋走人,以后不在這山頭混了。不當土匪,掙的銀子會很多,城里的營生不招工,我也不會種田,以后你跟著我要過苦日子了。”
霍子珩低眸,須臾,抬手將臉上粘發撥開,輕輕替理掉臉頰發。
這是親以來,他第一次。
男人邊綻開一抹淺笑,好像任何時候任何境地,他都是這樣的。
不疾不徐,淡然從容,讓人心安。
“我讀過書,字寫得不錯,替人抄書寫字也能掙點糊口銀錢。雖子孱弱無甚大能耐,但予你茶淡飯,予你一床片瓦,總能做到。只是日子會清苦些。”
想了想,他又道,“待尋到地方安頓下來,我可再想別的法子多掙些銀錢,你喜歡嗑的瓜子,也能吃得起。”
阿嫻靜靜盯著他,“你說,你養我?”
“養家糊口本就是男人的事。”他笑時,艷若覆雪青蓮,“阿嫻,你忘了我們親了,我是你夫君,你是我娘子。”
這一句話,讓阿嫻僵了很久很久,一傘天地,傘外是不停歇的風雨。
握在他手里搖搖晃晃的傘,卻替承載了風,承載了雨,獨留暖意漾滿腔。
“就是!”扯起噠噠的袖子抹眼淚,甕聲甕氣十分強勢,“夫妻本是同林鳥!”
他溢出口的笑聲低低的,悅耳,“自當同甘共苦,生死與共。”
霍子珩一無是。
可有生之年,還是生了俗念,想護一張歡。
一年也好,半載也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