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柵會館這邊散了席, 人皆下了樓。章郁云留蘭舟單獨說話,
“老趙批評我了,怪我這段時間疏于管教你。材還在其次, 說我到底沒有為人父的周到、己, 盡饒著你頑了, 怕我和圓圓冷落了你。”
蘭舟孩兒撇撇, 年驕傲且散漫, “我不得呢。”
“我不信。”章郁云喝了些酒, 下樓的時候腳步有點浮, 他扶著闌干走, 蘭舟跟著他后面,虛空著手,怕二叔跌跤。
前面的人看到了, 索一把扽過小子的手,半扶半牽, 二人只差十八歲。章郁云說,“我也是第一次當人父親, 我擔待你,你也得擔待我, 好不好, 小子?”
年紅了眼不肯承認,父子倆心領神會。
二叔嘆一口氣,是檢討自己的。說不怪你們都喜歡趙孟, 他就是生了顆七竅玲瓏心,隨他母親,無霜亦無塵的一個人。
他那個心氣,也確實不該赴他父親的路。
“你們的趙孟是真真子的一個‘師或父’。”
蘭舟雖說過繼給二叔十年, 但二叔邊朋友的事并不是都和他說,包括趙孟。蘭舟也是高一到了老趙班上,才和后者投契起來。
“我聽說老趙之前是要結婚的,沒結?”
“你聽誰說的?”
“孫姆媽。”
“哼,你們趙老師說的沒錯,你就是在這些兒蒜皮上耽誤工夫了。怪我太容著你了,從明天起,該上的課都去給我上,馬、游泳、高爾夫,老趙那里的補課你也去給我聽聽,他給高三上課,有系統高一部分。別覺得屈著你了,多家長時薪高到咋舌請他去都沒這機會呢。”
蘭舟警醒二叔,“S外的老師在外面有償補課是要被撤職的好不好!”
章郁云恨小兒一眼,“天真無邪真好。”
爺倆打著炮一路下樓去,蘭舟趁著二叔的酒勁在,試探八卦起來,“那麼老趙為什麼又悔婚了?”
“任何一件事都要去經營的,比如生意興,比如大樓起,再到,夫妻、父子都是……,你們趙老師呀,就是心太善,他其實比任何人都清楚,和那個的早神離了,偏舍不得人家在他低谷時陪伴的誼,總覺得由著縱著能熬過去,不知慣依賴不是。到頭來,人家往他心窩里捅刀子了,這才大夢覺醒。”
有些東西,壞了就是壞了,沒了就是沒了。
那馮也是個偏執人,一方面舍不得趙家這棵大樹,一方面挾持著這十年的,談不上誰對誰錯,只是兩個人的世界觀不同,一個人苦出的緣故致利己,一個人公子哥慣了散漫隨,這兩個人能綁在一起十年也算是一樁奇事。
“老趙還沒忘記那個的?”
章郁云微微一哂,外面朗朗月天,倒也醒了他不酒,“小子,我們需要機來給我們記數據算賬目的原因就是因為人慣會錯,會忘。會忘事,會忘人。”
年不服氣,“總有人值得我們不忘記的。”
二叔總有理,“你都說了,是值得的。”值得的自然不會忘,也不能忘。
回去的路上,二叔一再叮囑,老趙周末的補課你要去,“去了見了什麼人什麼事,回來要說給我聽。”
蘭舟很懵,“什麼人什麼事?您確定不是要看我的上課筆記?”
后座上的人,“不看,你的那些我已經看不懂了。”
*
周六天,顧湘還在昏天暗地里,手機響了,康櫻打的。床上的“鬼”還狐疑,啞啞地接通:
“你不是在補課?”
“香香姐,我們這里的衛生間泡了水,他們讓我問你,能不能借我們那邊的洗手間用。”
“泡了水?”
昨天夜里落了一夜的春雨,雨量有限,但真要滲進來,扣頂板上估計也是一塌糊涂。門市上面是平層,之前涂層保養的事,估計顧文遠也沒多上心。
該是柏油老化了,裂了,雨水才滲進了房頂里去,扣板頂稀稀拉拉地泡了一地的水。
顧湘看到拍過來的照片,唉聲嘆氣。不省心,都是些烏糟事,沒一件稱心如意的。
是房東,自然來善后。
“行了,你們要上洗手間的都過來吧!哦,對了,趙老師不行,你轉告他,有尿憋著,這是我和他的私仇!”
康櫻:“???”
床頭柜上的鬧鐘顯示時間九點不到,顧湘再一次嘆,上學真苦!
也苦,昨晚加班到十點多。好不容易等到個周末,難得雙休,睡個懶覺都不能夠,哎!
唉聲嘆氣之余,在商戶業主群里發消息,求介紹可靠的屋宇維修的師傅。
顧湘爬起來簡單洗了個漱,一臃腫的棉棉居家服就出門了,繞過夾巷,包租婆一臉起床氣地來看前線戰況。
“教室”里他們在上課,房東不聲不響地進來了,素面朝天,長發蓬著,離蓬頭鬼也沒差多遠。
一臉的“刻薄相”,招呼他們,“你們上你們的課。”說著,徑直去查看洗手間,乖乖,當真泡的一塌糊涂,扣板頂上、墻面上全是水。
幸虧眼下雨停了,顧湘聯系的師傅且還不能到,勘察好現場,就要回去了,關照在場的學生們,“廁所里的水先停了罷,你們急的可以去我那邊上,但是,”顧湘說著,一扭頭,看長桌上位那頭的趙老師,故意的,故意挾私報復。
“趙老師不行,哦,對了,街頭有家肯德基,您如果急的話可以去那邊上,或者趙老師也可以借隔壁商戶的。”
一桌的學生一臉懵,顧湘故意賣關子,“你們也別問,問了也不告訴你們。”
趙孟今日穿了件煙灰藍的哈林頓外套,說實話這種防風夾克最挑型、值了,穿不好就老氣橫秋的。但是,眼前這個可惡的男人偏就這麼人不服氣,他這麼穿,就是好看的!
誤人且誤國。
顧湘狠狠橫紅禍水一眼,flag不能倒,理他就是狗!
說罷回去了。
陳桉和“家明”今日還要請顧湘去吃羊鍋子,說好中午過來,一起去鄉下一家土館子打卡的。顧湘突然惡趣味上來,跟陳桉借一下家明,要家明待會過來在東門市這邊等。
陳桉笑香香,你還是在乎啊,不然弄個男人氣趙老師干嘛!
顧湘在翻今日出門要穿的服,沖電話那頭的陳桉,“人要臉樹要皮。我為什麼不能在乎,如果能氣他一下或者惡心他一下,為什麼不!”
已然在第五層的陳桉十足的不屑:“小學。”
顧湘最終選了套最舒坦的風格,杏線針織的高領,白立領羽絨馬甲,仔,小白鞋。化通勤妝很快,簡單收拾了下自己,維修的師傅也到了。
要從住家這邊上平臺,師傅的意思得等天再放晴些,平臺上的水干了才能重新澆柏油,二人再到門市那邊洗手間里查看,揭掉扣板頂,恐怕里面也要重新做防水,一頂三面。
東家和師傅在里面談工程,學生在外間做模擬卷。顧湘知道這里面多多有生意經的嫌疑,但是房頂和室防水做不好也確實是大患,沒一口答應對方,只是要對方先出個報價出來,當然,“師傅今天的出工費我還是要付的。”
那師傅一聽顧湘要比價,多有點不耐煩,又說這地段他都是做慣的,價格很公道的,你這一屋子水也不好耽誤的呀。
“是的呀,”顧湘跟著師傅唱起了本地腔,“但是我做不了主的呀,我還要跟我爸爸要錢,”張就胡謅,“您就先出了價錢給我,我爸爸答應了,我就喊你來。”
顧湘那聲音嗲的維修師傅沒脾氣。“好了好了,小姑娘別誆我,你一看就是個有主意的人。”
“師傅您放心,價錢公道,我自然頭一個選您。也會跟別的業主推薦您。”
千破萬破,馬屁不破。
顧湘一門心思和人磨生意呢,有人何時站到后的,全然不知,
“房東小姐,我們學校也有專門外包的裝修隊伍,我看這天時好時壞的,你也不要著比價了,抓弄好才是,你信我的話,我就找那個師傅過來。”顧湘回頭的時候,趙孟若有深意地看一眼,前者這才明白,他是故意的,故意烘托“買方市場”。
顧湘給他這麼一說,架在半空中,只能隨著他的話,回應他,“這里里外外也是個半大工程,趙老師那頭如果是人的話,也出個價錢給我吧,我也是頭疼。”
那頭,師傅劃拉劃拉,最簡略的報價單就估出來了。
趙孟站在顧湘邊上,不言不語盯著那草率的報價單看,那師傅臨走前跟顧湘言明,一分錢一分貨,他們的防水材料都是很道地的,顧小姐信我的話,咱們價錢還能再小刀些。
師傅是聽去趙孟有人介紹,又看了他的工程價錢,生怕被人截了單去。
收拾工離開前,還略微不爽地再撇了眼趙孟。
等人走了,趙孟告訴顧湘,“還能砍20%。”
“你怎麼知道?”
“他說的呀。這也是江湖規矩,或者你就聽我的介紹,我們學校確實有定期維修保養的施工方。”
“我偏不,”顧湘這才想起來不和他說話,“我為什麼要給你去吃回扣。”
趙某人:“你這眼藥大的回扣,誰稀罕吃。”
顧湘被他的形容詞給別致到了,什麼眼藥大!
門口,“家明”弟弟來了。陳桉也不知道怎麼和他說的,家明站在門口酷蓋一臉地張就喊,“香香,你好了沒?”
弟弟顯然很不滿,不滿友和閨之間的把戲,但又忠犬地聽友指派來,就那麼心不甘不愿的站在門口等顧湘。
不要明眼了,就是眼瞎的都看得出來,人家和顧湘半錢男私都沒有。
顧湘心里罵這個臭家明,不中用。
邊人突然冷笑一聲,顧湘回過神來,臭著一張臉問他,“你笑什麼?”
“不能笑?”
“能笑,但是怪氣地笑不行。”
趙孟站在眼前兩步之遙,洗手間門邊,地上雖是拖過了,但依舊漉漉的,他幽幽地問,“你這是題海戰嗎?”
顧湘仰頭看他,也質問他,什麼意思?
趙孟:“多做多錯,錯有錯著。”
顧湘愣了會兒,聽出來了,聽出來他拐著彎地罵“海王”了。
才不氣,還要反過來氣氣他,隨即低頭包里掏手機,翻出他微信頁面的備注,是個“狗”圖案。
顧湘舉著手機給趙孟看,給他看看,“海王”的是怎麼定義趙老師的。
對面的趙孟依舊面無波瀾,只是輕飄飄地警告,“別大半夜再給我發什麼鬼圖片。”
顧湘從善如流,“好的,趙老師,回去就把你拉黑。”
說罷,抬腳要走,
二人都是下意識行為。要走,站在面前的人下意識憑著高優勢,搶了手機,順勢,一把把顧湘拎進了洗手間。
被圍剿進洗手間的顧湘嚇了一跳,再看他關門,“你要干嘛?”
趙孟手里著顧湘的手機,他連點幾次屏幕,顧湘要去奪,某人高長的,揚高手臂,任跳夠著,
怎麼也夠不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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