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筠這一摔實在不怎麼面,崖邊地面沒什麼樹木,全是山石泥土,先前還人模狗樣的他此刻發髻也歪了,襟也散了,一邊臉上還蹭了大片黃泥。
他氣得抖,著聲音打發人去追傅真,可哪里追得上?
下人們做了個樣子,遠遠地看到了那片殘垣,也不敢再去。
傅筠活到三十五,還沒有人過他一手指!便是他兒時不好好讀書,父親起了撣子,母親也總是會在撣子落到他上之前及時趕過來,替他擋住責罰。
沒想到他如今當了爹,竟然還被自己的親生兒給揍了!
他氣傅真的膽大妄為,氣的不孝。又惱他這麼個面人,竟然出了這樁子糗,還讓外人看了笑話!再者還忿他今日上山原是來偶遇貴人的,事沒辦就算了,裳也污了,頭發也了,必定是不能再可能有機會去運氣的了。
如果不是這個無法無天的不孝,他怎麼會落得這般境況?
不過除去氣恨,傅筠心里也十分驚疑。
他這個兒,從小到大就是個藥罐子,可方才的傅真氣勢強得讓人害怕,且竟然有一腳把他踹翻的力氣,以及先前竟然還死死地掐住傅允,傅允都彈不了!
這到底怎麼回事?
明明先前上山時還一步三的,怎麼突然之間就像變了個人?
“父親……真,真姐兒們,回來了。”
這時傅允戰戰兢兢地指著不遠走來的傅真和傅夫人,臉上還有殘留的恐懼。
傅真奔走之后才得以下口氣,此時見回來,一顆心便又提起來了。
今日的傅真像瘋了一樣!
一個還要仰仗家中父輩護佑的弱質千金,竟然會一言不合連自己的親爹都踹翻,這種事說出去誰敢相信呢?
再想想先前被掐得自己幾乎都一腳踏上了鬼門關,又打起了寒!
怕死了!
一想到日后還要和這樣的瘋子繼續在一個屋檐下生活,更害怕了!
眼看著傅真越走越近,的雙手也越攥越——
“父親。”
就在父二人俱都張不已的時候,傅真到了跟前,竟然和善有禮地行起了禮來!
正咬牙切齒提防著的傅允差點沒一個倒仰栽過去!
眼前的神態自如,淡定從容,之前的那無邊的戾氣和怒意此刻都已然無存,也許仔細看,的眼底還是浮現著一層怪異的冷,但跟方才比起來,眼下實在可以算得上春風滿面了!
——這又是唱的哪出?
傅筠呆住了。
“兒方才因驚嚇而失態,沖撞了父親,給您賠罪了。”
更讓他驚訝到失語的是,接下來竟然還向自己賠罪了!
傅筠睜大了眼睛仔細看——沒錯,此時的傅真說話中氣十足,姿擺得筆筆正正。
不但比過去更為端莊大方,儼然一個見慣了大世面的名門世家大小姐,而且連態都很好,完全不是過去那樣,走幾步路就要氣的病秧子的模樣了!
“父親可是原諒我?”
此時傅真覷著他,又說起話來。
傅允心下定了定,再看著這云淡風輕的模樣,再有輕描淡寫的口吻,氣又不打一來!
“逆!你犯下這大逆不道的罪行,還敢讓我原諒你?你給我跪下!”
終于知道自己犯了大錯?
知道來賠罪了?
知道倫理綱常不可了?!
他若今日不就地打死,出了心中這口惡氣,他就枉為人父!
傅真嘆了口氣:“父親,我都已經賠罪了。”
傅真瞪大了眼睛,這話什麼意思?
是說天化日之下踹翻了他這當爹的,如今給他賠個罪,已經是給了極大的面子?
只當是知錯了,沒想到竟依然如此狂妄!
傅筠氣得渾發,當下他揚起掌:“畜生!”
傅真閃開了子,說道:“父親,這里是外頭,你難道要在此行兇不?”
“什麼行兇!父親這是行家法!”
旁觀了許久的傅允看到這里,忍不住上前幫腔。
今日在傅真面前了奇恥大辱,如今唯一能夠鎮得住的只有綱常倫理四字,必須得讓傅筠往死里懲罰,才能使出得今日險些死于傅真手下的這口惡氣!
“你住!”
傅真異于往常的神氣,不由也給了傅夫人力量,駁斥了傅云,也搶上前:“老爺!有什麼事,還是回府再說罷!”
“你還敢替說?”傅筠怒罵,“今日敢頂撞我,敢手打我,都是你所縱容!我是誰?我是親爹!就是天王老子來了也饒不了!你給我閃開,等收拾了,必連你也一并罰了!”
“父親威武!”傅允說道,“太太,上個月您還教訓我,說無規矩不方圓呢,怎麼到姐姐頭上,您就換了個說法了?合著只是我要守規矩,姐姐就不必守規矩了?都是傅家人呢,這是哪門子道理?”
從旁觀察了傅真這麼久,已經沒那麼怕了。之前的傅真如同有著睥睨全天下的底氣,那囂張和狂妄是不想掩飾的。眼下雖然還是有種讓人不敢輕易造次的威懾在,但是有顧忌了!
不管是顧忌著倫理綱常,還是顧忌著自己的母親和弟,只要心存忌憚,傅允就不怕!
傅真之所以選擇息事寧人,是因為這是在大庭廣眾之下,傅家丟了臉,對和傅夫人都沒有好。
不想這傅允蠢得,竟然還在此刻不依不饒!
就這樣爛渣的家風,難怪傅家在京城這麼多年都沒什麼出息了!
便依舊和善有禮地笑著問傅筠:“那父親覺得呢?”
傅筠竟從眼中看到了一只要他認同傅允、那就立馬開干的架勢,一口牙咬了又咬,最后忿而拂袖:“回府!”
“父親!”
傅允可不想有這樣的結果,拽著傅筠的袖子不肯他走。
傅筠回頭,看了四下,咬牙下聲音來:“別忘了杜家今日也在,不要任!”
傅允聞言當下把手松開,下意識環顧一圈,然后捋捋服頭發站直。
杜家可是勢在必得的,若這副形讓他們家人看見,實在是得不償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