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地是承平京賀壽的必經之道,兩人想必會一起回。但目下才初春,承平時間充裕,可能還沒。
自己不在的這段時日,附近好像也沒發生什麼事,何晉不知家主為何突然想起來要催主人歸。但看出來了,他很是迫切,正要開口說自己親自去一趟,忽然這時,外面傳來一道通報之聲,說主人已在歸來路上了。
原來裴蕭元已和王子一道回了,不但如此,快要到了,只剩幾日行程。因為王子此行隨從眾多,他便預先派人快馬回城通報,以便到時有所準備。
“我這就去接裴郎君!”何晉欣喜地道。
裴冀也掩不住滿臉的喜,屈指叩了叩案面,道了聲好。
第2章
春月從泛著朦朧紫煙的水畔花林后升起,靜影沉璧,月霧婆娑。漬染黃昏宮娥洗下的脂,半碧半濁,無聲地流淌在連綿巍峨的宮闕暗影間,匯花林暗溪,香染整片林子。
池上空的月,幻化為一張宮裝人的面龐。的絕,勝過月。
伴著細細的穿林暗風,在某個不知所在的幽暗盡深里,傳出一縷聲音,這聲音起初縹緲不定,聽不清是什麼,如飄繞在瓊宮海樓間的仙樂,又猶如畔吐出的嘆息和叮嚀。它隨暗風游走在重重宮闕之間,升過宮垣,穿于,飄向池,最后,終于飄了絮雨的耳。
勿歸。
勿歸。
勿歸。
……
絮雨在那切切的輕語中醒來,在黑暗里繼續靜靜地躺著,直到完全從苑花林的夢境里離,耳畔也徹底不再縈繞著夢中人的余音,方慢慢睜開眼睛,轉頭,著窗外的月影出起了神。
到來已經兩三天了,半夜夢醒,恍惚間,還以為自己仍在阿公的邊。
郡守對真的極好,當還未長大似的,噓寒問暖,唯恐讓到半點委屈。會梳頭的那個使名燭兒,雖然有點畏懼賀氏,但活潑,背著賀氏時,很說話,第二天就和絮雨了,講也是剛來不久的。聽之言,裴冀日常簡樸,偌大一個郡守府,上下外所有下人加起來也不到十個,都是必須的人手,為了的到來,才買了燭兒供跟前使喚。
另外,這府里好像向來只有郡守和裴郎君兩位主人,這回也是為了絮雨,特意從行經這里的胡商手里采辦了年輕子所用的脂首飾等。
除了這些,絮雨發現的住里還辟出了一個作畫的地方,絹、紙和各種尺寸畫筆不必說,料如朱砂煙脂青岱雌黃,乃至不大用得到的石、松煙等等,也悉數齊全,顯然也是用心準備的。
一切都令絮雨到有些措手不及。
到來后的這幾日,曾數次想尋個機會說出自己的想法,卻始終開不了口。
不是不知好歹之人。
三年前,因淋了一場寒雨,大病發燒至昏迷,多日后才慢慢痊愈。病好之后,許多年來有些原本一直只是模模糊糊如霧般縈繞在腦海里的往事漸漸變得明晰了起來。只是依然不敢完全肯定。再后來,開始做這樣的夢。今夜再一次從這出現過許多次的夢境里醒來,四下靜謐,心事卻愈發重疊。
忽然這個時候,外面前庭的方向起了一陣靜。似有人連夜歸來,驚了闔府上下。
知道是誰。
今天白天,燭兒也曾提過一句,這里的主人,那個名裴蕭元的人,很快就要回來了。
……
亥時,城守被城外由遠及近的一片馬蹄之聲驚起,奔上城頭觀,有大隊的人馬正往城門而來,蹄聲匝匝,如夏夜突然而至的雷驟雨,轉眼卷到了近前。馬嘶聲,甩鞭聲,騎士上所佩刀弓所發的頓撞聲,中間夾著胡兒的吆喝,呼喇喇似地涌向了城門。
夜風吹開空中的一團墨云,月從云隙里泄下,照出了這一群踏月而歸的人。
領行在最前的是兩匹由眾人簇擁著的高頭健馬,馬上二人皆為青年男子,裝束也是相似,利落的圓領袍,風用的披襖,腰束蹀躞帶,系掛便刀、佩劍和裝盛著羽箭的胡祿。行到城門前,二人停了馬,當中一個青年指著前方也不知說了幾句什麼話,另外一人微微頷首,隨即轉過臉,向城頭的方向。
這是一張年輕而英俊的面容。頭頂月織著周圍的夜,映得他目澹澹,眼若有清冷月華。
城守一眼認了出來,來人正是外出已久的云騎尉裴蕭元,忙高聲命手下打開城門,迎他一行人。
裴蕭元昨日行在路上,遇到了來接的何晉,獲悉伯父裴冀有急事要找自己,問他是何事,何晉卻又說不清,只道郡守看起來很著急。他怕誤了事,和承平解釋幾句,便不再閑行,著上路,終于在今夜趁著月連夜抵達。
因承平此番京,攜有許多賀貢的品,包括兩百匹駿馬,另外,隨行員加上護衛和奴仆,總共達數百人之眾,全部的人和車隊堆停在城門外,靜實在不小,好在這邊提前得到消息,已有準備,隨眾很快安扎下去。
裴蕭元本是想請承平去住驛館的,那地已準備好接待他和隨行的員,承平卻不愿,方才在城門外就和他說太過無聊,要隨他同住郡守府。二人幾年前參與對西蕃的戰事時,也曾同瓢飲,同帳寢,這回不過是同住一屋,裴蕭元自然無所謂,便領他回府。裴冀早也得了通報,親自出來接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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