並州軍與兗州軍分別攻打冀州城門已經持續了半日。

雙方都在等李炔，結果兵馬換了一又一，都沒有一點風聲傳來。

最先發現事不對勁的，是並州軍。

並州軍主攻冀州城東門，以現在的戰況來看，很有可能在李炔到達這裏之前就把東門攻破。

這也給了並州刺史一個莫大的希，隻要拿下東門，待李炔回到京城後，他的職很有可能會一升再升。

並州刺史越想越興，他可是助力新皇奠基北境之人，地位之高可想而知，這和開國功臣有何區別？

這麽想著，他愈發讓部下再次進軍。

城牆上，蕭翊風著再次攻上來的並州軍，撞木撞門的聲音仿佛在宣告所有人，這裏即將被另一方占領，聲聲倒數這這座百年城池的大門就要被撞破。

蕭翊風的兵開始退卻，到了這種地步，靖安侯都沒派來援軍，他們已經撐不住了，再在此地堅守已是無用功。

誰都想活命，但前提是有保障，能夠讓人看到還能活下去的希冀，如今還能活多久，每個人心中都沒有底氣，在被敵軍斬於刀下前，不如早些逃走。

有人在逃跑過程中回頭看了一眼，但見蕭翊風依舊獨自站在那，後披風被風吹得飛揚，頗有與城同生共死的決絕。

那人忍不住大聲喊道：“世子！咱跑吧！東門已經守不住了！”

蕭翊風聽若未聞，冷峻的側臉看上去很是固執。

他不再著士兵死守，他們丟盔棄甲的從城牆上跑下，都沒能讓他回眸半分。

蕭翊風的一隻手按在牆垛上，眼底有翻湧的瘋狂。

破吧，就讓這城池破吧！

他無比厭倦現在的日子，一鍋粥，反而才是他最想看見的局麵。

因為他可以趁離開，侯府的爵位，侯府的所有，他都要全部舍掉。

他隻想帶著蕭芷寧和母親去另一個地方生活，至於蕭錚，他一定是活不了的，這天下不可能再容下他。

蕭翊風的心毫無波瀾，盡管對方是他的父親。

突然，平原上又有一波兵馬往前疾奔。

蕭翊風沉寂的眸子在看清之後，神微變。

他們上的服不是朝廷各州發放的軍服，而是皆著布麻，本不像是軍隊。

和蕭翊風一同震驚的，還有並州刺史。

側翼驟然湧現數萬兵馬襲，將並州後麵的防線攪得天翻地覆。

事發生得太過突然，並州刺史本沒有反應過來。

這又是哪路將領的兵馬？

馮庚策馬在前，厲聲高喊：“跟我攻城門！”

他按照沈念先前告訴他的話，從雁門關回到麒麟山，等著沈念出兵。

原本以為他的八萬大軍，最多隻會留下一萬和他打江山，誰曾想除去老弱病殘，願意追隨他的竟還有五萬。

五萬兵馬，足以和並州軍較量。

馮庚領兵，把並州軍打得四分五裂。

興許是因為常年被兵製迫，他的部下在與並州軍的廝殺中極其狠戾，仿佛是為了宣泄這麽多年來承的苦難。

馮庚將後方並州軍留給部下，領著五千人往冀州城東門奔去。

城門已經搖搖墜，前麵還有兩千並州軍等著城門破就立刻攻城，後麵卻突然遭到馮庚的衝擊。

蕭翊風擰著眉頭，這是誰的兵？

然而他還來不及細細思量，後猛然傳來淩厲的風聲，裹挾著讓人不寒而栗的鋒芒。

他迅速側躲過，回頭看去。

紅鸞提著重刀，目殺氣地瞪著他。

蕭翊風一眼便認出這是時常跟在蕭嶽邊的刺客。

“他讓你來殺我？”他沉聲問。

紅鸞火的袂猶如舞的火焰，渾布滿重重殺機，“世子心知肚明。”

蕭翊風很快便明白過來，角緩緩揚起呀，噙著濃烈的嘲諷，“蕭嶽撐不住了吧，這就急了？”

蕭嶽定是見南門守不住，與他爭奪爵位的勝算微乎其微，迫不及待地想殺人滅口了。

紅鸞不願在此地和他浪費時間周旋，提刀就上。

刀與劍在撞時發出刺耳的撞聲，甚至能看見迸濺出的火花。

城下，兩軍對壘。

城上，刀劍相向。

東門街市拐角，常無憂側往外看。

後，是三千梟音閣影衛。

顧丞已經按捺不住了，不停地問：“來了嗎？”

顧炎在他的後腦上狠狠拍了一掌，神嚴肅道：“小點聲！”

顧丞捂著後腦，輕聲嘟噥幾句，不敢和父親頂。

他們都在等馮庚發出的信號，與他裏應外合，占領東門。

這也是沈念早就安排好的計劃之一。

盡管常無憂等人沒有見過馮庚，但他們無條件地相信沈念。

他安排的人，一定是得到他的認可的。

城牆上，紅鸞被蕭翊風一劍劃破了臂膀。

與此同時，城門終於承不住，“砰”的一聲被撞開了。

馮庚抓時間，取下腰間號角，勒韁繩吹響號角。

常無憂聽到聲音後，即刻起道：“上！”

三千影衛在顧炎和顧丞的引領下，往東門衝去。

路上遇到後撤的冀州府兵，他們誰都沒有放過。

長街上到都是，那些府兵甚至來不及應對，就被著黑的人抹了脖子。

馮庚領兵在東門城門口對戰，蕭翊風瞧見已經有人衝進來，心中一直懸著的防線終於盡數崩塌。

城門破了，他也無需再在此耗著。

可是紅鸞本不給他一點退卻的機會，越殺越。

蕭翊風的後腰抵在牆上，半個子都懸在外麵。

他挑開紅鸞的刀勢，目不經意地往遠方一瞥，神登時凝固在臉上。

遠，數麵迎風招展的“沈”字大旗越靠越近。

策馬在前的人，即便隔著一段距離，蕭翊風還是認得出那人是誰。

沈念趕來與馮庚會合，下戰馬猶如在翻海中奔騰的巨龍。

他的後跟著三千燕雲鐵騎，奔跑起來仿佛攜著千鈞重雷，連帶著後麵皆是一片飛揚塵土。

蕭翊峰此時才明白，幽州已破，裴訣已死，奪這冀州城的，是沈念。

然而他的思緒也隻停留了片刻，讓他最在意的，並非冀州到底會在誰的手中，而是跟隨沈念一同離去的薑雲笙。

沈念已經返回冀州，薑雲笙一定也一同回來了。

現在在哪？是被沈念安置著靜靜等候他的凱旋，還是在幽州？

僅僅一息的分神，蕭翊風肩上的披風錦帶被紅鸞的刀斬斷。

披風落在他的腳邊，被踩得盡是腳印。

蕭翊風沒想到這個人的武功竟然很不錯，讓他暫時無法。

蕭翊風牽掛著薑雲笙的下落，目總是時不時地往另一邊看。

他此時迫切地想見到。

因為今日過後，他們也許此生都無法再相見。

盡管他心有不甘，卻再也無法彌補他的過錯。

哪怕隻是匆匆一瞥，他也可以心滿意足的永遠退出的生命。

薑雲笙戴著頭盔麵罩，並沒有如蕭翊風所想的那樣，在另一等著沈念，或是留在幽州。

就在那三千燕雲重騎中，已經學會了騎馬，不再像從前一樣，騎馬還需要有人帶著。

一銀袍輕鎧，一眼看去，和燕雲騎兵無異。

隻是遮著麵，旁人看不出是。

薑雲笙早就看見了城牆上的蕭翊風。

今日就要看著他和上一世的一樣，家破人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