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廣彪的家在城北的淺窄巷子,淺窄、淺窄,諧音便是欠債。
顧名思義,這里便是蕭城的貧民窟聚集地。
凌子萩跟著司炎修在只容一人通過的小道中來回穿梭,不知路過了多門門戶戶,兩人才在最里面的一門家停留。
叩叩叩。
凌子萩揚起手敲打斑駁腐朽的木門。
約莫過去半盞茶的時間,里面傳出一婦人聲音:“誰啊?”
“可是張廣彪的家眷?鄙人三法司當差,特意來通知夫人,您可以去衙門把張廣彪帶回來了。”
凌子萩還沒來得及想如何應對,一直站在一邊沉默不語的司炎修突然率先開口回應。
“是真的嗎?阿彪能回家了?”木門被迅速打開。
可下一瞬,門的婦人看到面前站著的是穿錦緞華服而非服的一男一之后,方才還掛在臉上的笑意快速斂起,想也不想就準備把門關上。
‘咚’
司炎修的反應卻更加迅速,他一手迅速撐住木門,另一只手拿出腰間大理寺令牌,道:“夫人,可否進去說話?”
婦人哆嗦了兩下,恐懼間連忙回頭瞅了眼后掛著門簾的廂房,確定里面的人沒聽到什麼,這才雙眼一紅,‘噗通’一聲跪在地上道:“我就知道我家郎君殺了人,可是大人請您看在我家已經一貧如洗,屋里還有兩瀕死之人的份上,您就饒了我們吧!”
司炎修淡淡瞥了一眼院子的陳設,集滿厚土的碎瓦,被砍的僅剩下枯枝爛葉的梨花樹,角落里新篩的糠米,以及還冒著藥香的煎鍋,道:“最近的仇家再沒來催債吧?告訴本爛債是怎麼還掉的?”
聽到這,站在他邊一前一后的兩名子紛紛瞪大雙眼。
婦人的眼神淺顯易懂,定然是訝異這個素未謀面的大理寺人是怎麼知道們家才還了賭債的。
而凌子萩卻詫異的是,司炎修什麼都沒問呢,是怎麼知道張廣彪欠下賭債的。
“最近蕭城出了大事兒,你應該是知道的,不想里面的孩子以后沒爹,本勸你還是實話實說。”
婦人低頭猶豫半晌,力支起抖如篩糠的,慢慢一步步朝院子走。
凌子萩和司炎修倆人對一眼,也跟上去。
“相公和鮑蕓的關系,奴家一直都知道。”婦人走到咕嘟冒著熱氣的藥鍋旁邊,拿起地上竹制扇子一邊煽火一邊道:“盡管奴家和里面那兩個比算是能走能的,可子卻經不起折騰,張廣彪是個男人,又正值氣方剛之時,奴家的病都得靠著他那點收過活,所以對于他的事,奴家不能管,也不敢管。”
凌子萩站在婦人邊,眼底飄過一憐憫。
“他喜歡賭錢,欠債便是在所難免的,好在他也還算是個孝子每次天香賭坊的人來要錢,為了不驚擾里面的人,他都能給應付過去,可是這東西就是個無底,終于有一日,他欠的銀子太多,催債的人差點把家都砸了。”婦人說著,深深嘆氣。
“那是多久之前的事?”司炎修問道。
“大概一個多月前吧,或者更早。”
司炎修和凌子萩再次相互對一眼。
“不過也說來奇怪,自打那些人鬧完之后,便再也沒來過,我想是阿彪把錢還了吧?”
“那你知道他的錢都是哪里來的嗎?據我所知鏢師一個月只有八兩的俸祿,而在天香賭坊隨便押注便是五兩起步。”凌子萩連忙追問。
婦人搖頭,許是病把拖累的,對于錢的來源似乎本沒心思過問張廣彪,只要能活著就好。
“我該說的,都說了,二位貴人,如果阿彪罪罰不重的話,奴家愿意用僅存的嫁妝換他回來。”
婦人說著,似乎藥已經煎好了,連忙從地上拿起帕子繞過壺柄端起,朝屋走。
就在路過凌子萩的時候,一淡淡的氣味從病弱的上撲了過來。
雖然被滿院子的苦藥味覆蓋得有些寡淡,但是凌子萩依舊分辨出這個味道的與眾不同。
“等等。”連忙住半只腳已經踏屋的婦人。
婦人扭頭一臉茫然。
“娘子平日可有用香膏的習慣?”凌子萩上前一步問道。
婦人面不解,卻依舊點頭應承,“奴家經常喝藥,這子苦氣定然是一輩子去不掉了,就用些香膏遮蓋一二。”
這就對了。
凌子萩繼續追問,“我覺得娘子上的味道很好聞,敢問是從哪里買的,我回去也購一些。”
“哦,原來是這樣啊,這東西是金枝香鋪子里的殷掌柜送我的,因為阿彪經常從夷國給帶仙骨草,費用又收得極低,憐我子垮,便送我一些用。”
“哦,怪不得,我說著味道如此神奇,竟然能不被這藥味所掩蓋。”
“那可不是,其實之前...”
“嗚...嗚...娘親,娘親...”
婦人的話剛說到一半,里面睡的孩似乎是被外面的吵鬧聲所驚醒,開始不停地哭鬧。
“來了,娘親在給你熬藥,這就來了。”婦人已經沒有繼續說話的興致,端著碗,焦急走房間。
凌子萩瞅了眼旁邊面嚴肅的司炎修,兩人知道再待在這里已經沒有任何的線索要問,轉離開了張廣彪的家。
“大人。”凌子萩沿著來時的路走著,是個不喜歡帶著疑問生活的人,便忍不住開口呼喚前面的男人。
司炎修頓足,沒有回頭。
“我有一事不明。”
“何事?”司炎修語氣肅然。
“大人是怎麼知道張廣彪欠下不外債的,卻又在一夜之前還清的?”
司炎修這次終于回眸,他著對面如甘般的水眸,解釋道:“張廣彪月供八兩又孝順,卻允家人住淺窄巷子,那麼只有兩種可能,不是家里人生病,便是欠下外債,表面上這家人確實是生病缺錢,可角落里的碎瓦看應該是京窯出的上等品,樣式也是近半年新出的,那麼就只有一種可能,是別人砸的,可以張廣彪的本事和子,這巷子誰敢他?”
“所以只有可能是理直氣壯來討債的?”
“嗯。”司炎修點頭,繼續道:“但是藥鍋里的千年人參,還有新曬的糠米,又說明們的日子突然變好了。”
“所以你斷定這債又快速還清楚了?”
司炎修再次點頭。
凌子萩沉,怪不得司炎修會在敲門的時候說那句話,看來是他早料到張廣彪的妻子為人謹慎,所以才出此下策,這個男人果然縝得讓人可怕。
“那我們之后呢?”明白了事的原委,連忙追問之后的事,本來看起來希渺茫的案子,又現出兩條線,一是金枝香鋪子里的殷老板和張廣彪認識,或許知道什麼事,二是,張廣彪突然一夜還清債務,其中必定有蹊蹺,極有可能貢品的消失就和他有直接關系。
“去金枝香鋪子嗎?”凌子萩猜測。
司炎修搖頭道:“回刑部大牢提審張廣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