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7章
王後的親筆信
之前王翦帶大軍進攻趙國時,薑禾雖然很出謀劃策,但是從軍中送回來的邸報,都會被抄送出一份,送到薑禾宅中。
如今住在宮裏,趙政每看完一份,都會差人直接送到止宮。
薑禾不在朝中出現,卻宛如後妃臨朝一般。
可他說,你不要看了。
“臣妾是不想看的,”薑禾閉上眼睛,聲道,“但臣妾怕不看,王將軍就要辛苦些。”
不同於趙王昏聵而不自知,魏王雖然年輕,但是魏國的權柄卻握在魏忌手中。
魏忌他,足智多謀、風華絕代。
王將軍辛苦,並不是說他會丟盔棄甲一敗塗地。
而是說,戰事將僵持很久,死更多的士兵,花更多的錢糧。
趙政的手在阿謙後背輕拍,棱角分明的下頜線同往常一樣清俊,聲音卻比往常還要溫和。
“孤是怕你難過。”
馬車駛宮門,不知是因為略微顛簸了一下,還是怎麽,薑禾覺得的心停跳一瞬,接著有的疼痛席卷全。
怕難過……
是的,未來的某一日,邸報上會說,魏國公子魏忌首異,已確認死亡。
自從在大梁城北的卜寨目睹父親的死,薑禾已經足夠堅強和狠心。
能接統一六國的進程中親人亡故、百姓死、戰士殉國,甚至是自己被刺殺。
可隻要一想到魏忌或許會死,就忍不住地心痛難過。
他們曾經是朋友,也曾經像親人一般。
那些點滴
積攢的誼,即便有過齟齬,卻未曾消失。
騙不了自己,也騙不了別人,騙不了趙政。
但是即便如此,薑禾還是靜靜道:“送來吧。臣妾等著看陛下掃平六合,就千古偉業。”
趙政輕拍阿謙的手停下,像是終於鬆了口氣,看向薑禾。
閉著眼睛,神看不出喜悲。
“阿禾,”馬車在止宮門口停下,趙政道,“多謝你。”
木炭有些輕微的細煙,同蘇夫人坐在茶室閑聊的陳南星,時不時便會被熏得想要流淚。
但是近日常來,今日終於說起打仗,便似乎是無意間,問道:“不是打魏國嗎?怎麽打了楚國啊。”
蘇夫人雖然已經孕育三個孩子,但是舉止很活潑。
用手帕拭去額頭的汗珠,提起燒開的茶水笑道:“這都是朝廷要考慮的,咱們人家,才不管他們如何。”
斟完茶水,蘇夫人把盛放鬆子的木盒推過來,笑瞇瞇道:“吃啊,你這麽瘦,多吃些零。”
陳南星乖巧地接過,卻沒有放棄剛才的話題。
“那到底,打不打魏國啊。”
蘇夫人神微,推過來茶盞的手停頓一瞬,搖頭道:“奴家真的不知道這些。我這裏倒是有件事想跟恩人說說。”
和蘇渝,總是稱呼陳南星恩人。
一開始陳南星覺得拘束不自在,後來他們不願意改口,也就由著他們去了。
“什麽事啊。”陳南星問。
“說出來,你可不準臉紅。”蘇夫人笑
著,讓屋侍立的丫頭退下,有些神兮兮,“你在醫院做事,是不是常常隨同師父出診啊?”
陳南星點頭。
“有個大人看上你,想要你做他的兒媳婦,不知你願不願意。”
蘇夫人說話直截了當,倒是嚇得陳南星險些打翻鬆子盒。
“嫂子不要開玩笑了。”
向後退去,似乎離蘇夫人遠些,就能避開這些麻煩。
“恩人不問問是誰?”蘇夫人賣著關子,“對方聽說你家人都在齊國,並不在意。知道你常來這裏,就托我說說親。”
“不用了。”陳南星連忙起施禮,“奴家的婚事,自有齊國的兄嫂做主。奴家現在還小,不想這個。”
蘇夫人一雙眉擰在一起,想了想,歎息道:“恩人不想,自然沒有人敢強求。我明日就回了他們。”
人們到底比男人細心些,晚上蘇渝回宅,蘇夫人給他端來洗腳水,夫妻兩人閑話。
“恩人不願意。”
“不願意就算了,”蘇渝點頭,“家人離得遠,勞你多費心。”
一個小姑娘,在異鄉站穩腳跟很不容易。好在陳南星有進獻藥方的功勞,宮裏對很好。
如今有錢有宅有護衛,就差有個好親事。
“不是不願意這個。”蘇夫人坐在床榻上,想著那一日薑賁來用飯時,陳南星的神,“我猜著,喜歡薑公子。”
“事關子清名,你可別猜。”
蘇渝往洗腳盆裏再添些熱水,大汗淋漓道:“旁人非
議也便罷了,咱們還不知道恩人是怎樣的嗎?”
怎樣的……
長桑君後人,一心學醫,救命恩人。
“就說往年,醫院什麽時候想起給衛尉軍送些消暑藥草?如今恩人親自來送,今年夏天就沒人中暑昏倒過。”
衛尉軍要在宮四周值守,大熱天站在太底下,中暑是常有的事。
蘇夫人聞言搖頭,笑道:“那或許是王後的意思也說不定。恩人細心,王後也很細心呢。”
蘇渝拿起布腳,重重點頭:“無論如何,你給幫忙留心著的婚事。找個好人家,男人好脾氣,公婆講道理的。”
他端著洗腳水出屋門,蘇夫人拿起扇使勁兒扇了幾下。
熱風灌進領,總算涼快了些。
不過總覺得什麽事被自己忽視掉了。
重要的事。
趙政要同大臣議事,還沒有回宮。
阿謙被娘抱走了,采菱研好墨送來,薑禾取過狼毫,卻遲遲沒有落筆。
不是喜歡寫了再改的人,總是等有竹,再下筆如飛、一揮而就。
然而今日的信件,在心中想了很久,卻連一個開頭都無法寫出來。
要寫什麽?
寫了,他就會認同嗎?
還是說,他會覺得自己假惺惺的,覺得稚虛偽難以信任。
薑禾抬手扶額,歎了口氣。
“殿下,”采菱在旁邊打著扇子,有些擔憂道,“您不開心了?”
“沒有。”薑禾道,“本宮在想,父親當年為什麽有那麽多朋友呢?本宮的
朋友很,且一日日地,越來越了。”
薑禾還記得,父親無論到哪個國家去,總是有朋友來拜訪。
他友廣泛,無論是市井閑人,還是朝廷要員,總有好些真心實意相待的。
“那是因為……”采菱想了想道,“大人長得好,還有錢。”
薑禾笑了。
這是什麽原因。
采菱卻很得意地瞇眼,覺得自己分析得很對。
雖然認識薑大人時,大人已經沒有了眼睛,失去了一隻胳膊,但還是很好看。
不由得回憶起那時的種種。
“對了,”采菱又道,“大人還講道理。”
因為講道理,他們在路上遇到雍國兵馬,才安然無恙離開。
薑禾眉心展開。
講道理啊?
那的確是很可貴的品質。
那麽,就也講道理吧。
夜已深,朝臣退下,趙政準備回止宮,卻見殿門口的侍神有些奇怪。
近日他已經不讓李溫舟沒日沒夜候著,所以伺候的是李溫舟的小徒。
“怎麽了?”趙政抬頭問。
小侍把事說了。
“是王後親筆寫的?”趙政微微蹙眉。
“是,已經送出宮。”小侍道,“奴家想問,要不要攔截?”
畢竟是送去魏國,送給魏忌。
在兩國即將戰的關口。
“大膽!”趙政沉聲道。
小侍“撲通”跪下,聲音抖:“奴家師父教導,師父說了,凡事隻聽陛下一人決斷。”
蠢貨。
趙政在心中罵道。
“回去問問你師父,你今日行徑,是不是該死。
”
小侍不敢回答。
趙政已經抬步越過他,向止宮的方向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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