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調到楊城分公司的時候，何勝奎滿懷抱負。

但慢慢地，他發現楊城分公司的業務發生了問題。

首先，整間公司並沒有幾個人，而且包括他在的幾個人，似乎每天也沒有什麽事做。

其次，作為一間醫藥公司，卻沒有代表地銷售藥品。

何勝奎心裏焦急，他主找到了總公司那邊，當初提拔他的領導，提出想要新招聘一批技人才，研發一款可以給楊城分公司作為代表的藥品，卻被上麵否了。

上麵告訴他，讓他去楊城，是有任務給他，他現在隻需要耐心等待，等到時機了，便會告訴他要做什麽。

何勝奎明白了，同時心裏也開始不安起來。

原來楊城分公司就是一間空殼公司。

就這樣，在惴惴不安的等待中，上麵終於再次找到了他。

醫學博士楊聽雪正在研發一款治療小兒漸凍癥的平價藥品，上麵要求他去找楊聽雪，主提出要和楊聽雪合作，為楊聽雪提供各種支持。

何勝奎一開始還不明白。

因為當時市麵上能夠緩解小兒漸凍癥的唯一藥品“糖丸”，就是華夏醫藥旗下的產品，而且這麽多年，一直於壟斷地位。

現在出現了一個楊聽雪，華夏醫藥竟然還要和楊聽雪合作，這不是等於給自己找不自在麽？

畢竟新藥一旦研發功，那麽華夏醫藥的“糖丸”，就會徹底淘汰在曆史的舞臺之中。

而這麽多年，華夏醫藥一直在靠糖丸營收。

何勝奎一開始還不明白。

可當上麵告訴他，要如何同楊聽雪合作之後，他一瞬間就清醒了過來。

原來華夏醫藥，並不是要真的和楊聽雪這個要折了他們搖錢樹的人合作，而是他們要徹底毀了楊聽雪。

何勝奎雖然是農村來的孩子，沒有背景，也沒有家世，可是這麽多年他努力拚搏，就是為了有朝一日能夠靠自己的真本事出人頭地。

可現在，華夏醫藥竟然讓他做陷害人的事。

他想要拒絕。

但上麵似乎清了他的底細。

他們告訴他，如果他不做，不但會立刻被打回原形，甚至還會比之前更要淒慘。

他這麽多年所有的努力都將付諸東流，國所有的醫藥公司都將不會再聘用他，他不會再有出人頭地的機會，他將會被趕回農村，為一個地地道道的農民。

此生，再沒有翻之地。

相反的，隻要他做了，他的前途將一片明，甚至於，他還會得到一大筆錢。

一大筆，他就算是不吃不喝工作一輩子，都賺不到的錢。

何勝奎是家裏唯一的希，在這樣的威利下，他終於還是妥協了。

作為華夏醫藥楊城分公司的代表，他找到了楊聽雪，提出了合作的請求，楊聽雪一聽是國醫藥行業的龍頭，自然是同意的。

華夏醫藥為楊聽雪提供了所有的技和生產支持、甚至連臨床試驗的醫院、目標，都幫助楊聽雪找好了。

而在這期間，華夏醫藥卻在網上暗自手腳，鋪天蓋地地開始宣傳新藥和楊聽雪。

就這樣，到了一期臨床試驗。

何勝奎直到今天還記得，那一天，新藥在萬眾矚目的況下，在無數個被小兒漸凍癥折磨的家庭期盼下，緩緩從華夏醫藥楊城分公司運送了出去。

沒有人知道，這批藥和之前被送到醫院的新藥看似一樣，但其實，是做了手腳的。

所有的原材料都被做了克扣，甚至有一些，還是用次原材料代替的。

上麵說這些藥隻是會讓臨床試驗失敗，並不會有什麽太嚴重的後果。

可是當第一個孩子死在手臺上的時候，何勝奎才知道，他回不了頭了。

他不知道這其中其他人的意願，不知道其他人是否是自願，他隻知道，他是被多年苦悶的生活和對貧窮的懦弱懼怕，所捆綁著妥協。

霍思梅是被私心驅使著，放棄了原本的良知。

而他上麵那個策劃這些的領導，或許最一開始，就已經計劃好了一切。

計劃好了，要毀掉楊聽雪。

講述到這裏的何勝奎，終於講述不下去了。

他閉著眼睛，在不斷地瑟著，似乎是心底最後一沒有泯滅的人，還在折磨著他。

林釋從頭到尾都在平靜地聽著。

經曆了十年，一點一點接近當年的真相，一點一點剝繭，一個個關鍵人被找出來。

不是沒有想過，母親被這樣陷害，是不是曾經和人有過什麽滔天的仇恨。

可怎麽也想不到，一切，不過是因為母親了人的蛋糕！

空氣抑，隻有何勝奎低聲的啜泣和重的呼吸。

封曜和江焱站在一旁。

饒是江焱這種二貨，聽到這裏都忍不住眼眶通紅，罵起國粹：“媽的，你們這些人渣！”

封曜不似江焱緒這般激，因為在林釋來之前，他已經單獨和何勝奎談過，知道事的整個過程。

可饒是如此，再次親耳聽到，封曜心下卻還是抑製不住的憤怒。

他的老師楊聽雪，是那麽正直善良，心懷天下的人。

學習研發醫藥，隻是為了造福百姓。

可是卻被那些一心隻想要賺錢、泯滅了良知和人的商人，陷害到了敗名裂，家破人亡的地步。

封曜轉眸看向林釋，看著清冷涼薄的臉，膛裏一顆心驟然間一個。

何勝奎：“後來，事敗，網上鋪天蓋地都是對楊聽雪博士的謾罵和侮辱，一些所謂的正義民眾，更是人出了楊聽雪博士的住。

他們把楊博士家裏的玻璃打碎，往門上潑油漆，倒屎尿……

真奇怪，他們明明和楊博士無冤無仇，甚至之前毫不認識，卻在那一刻仿若化了所謂的正義使者。

我將一切看在眼裏，卻選擇了沉默。

因為我知道，我比他們更可惡。

所以最後，我選擇了離開，我不想和那群人同流合汙下去了……”

“嗬！”

何勝奎在懺悔，然而林釋聽到這裏，卻突然發出一聲冷笑。

猛地抬手一把揪起何勝奎的領，雙眸銳利而又冷冽地視著何勝奎的眼睛。

小臂上的青筋現出來，在白皙的之上，赫然明顯。

何勝奎：“你想打我是嗎？我也知道我該打。”

“媽的，打死他，壯士，這種人就不配活著！”

江焱在一旁罵罵咧咧，可是林釋抿著線盯著何勝奎幾秒鍾之後，卻突然鬆開了手。

眼底的波沉靜了下去，似乎又恢複到了之前的清冷涼薄的狀態。

頓了頓，林釋緩聲開口。

“第一個問題，那個找到你策劃這一切的人什麽名字，現在在哪裏？

第二個問題，當時在華夏醫院負責臨床試驗的林醫生，全名什麽，人在哪？”

沒有人比還要憤怒，可已經憤怒了十年。

如今最主要的，不是再憤怒下去，而是要將所有的一切都調查清楚，將當年所有牽扯出來的人，全都揪出來！

一個都不能放過！

何勝奎深吸了一口氣：“當初提拔我計劃這一切的，是華夏醫藥當時的一名高管，隻是，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做了虧心事，聽說他第二年就出了車禍去世了。”

人沒了？

林釋臉驟然一冷。

何勝奎又繼續說道：“至於那個林醫生，我並不認識，隻是見過幾次麵，沒有說過話。

我聽大家都他林醫生，但是他全名什麽，人在哪裏，我也不清楚啊。”

“媽的，我看你是不挨揍不說實話是吧？”

一旁的江焱聽不下去了，直接拎起了一旁的扳手，氣勢洶洶的就朝何勝奎走了過來。

“我是真的不知道，我對天發誓，我知道的一切都說了，我……”

或許是之前差點頭分離的經曆，讓何勝奎對江焱和封曜都充滿了恐懼，所以此刻一見江焱衝過來，便本能的開始求饒。

隻是說著說著，他像是突然想到了什麽：“啊，我想起來了，那個林醫生，好像之前就和楊博士認識。”

和母親認識的？

林釋眉心微微一。

母親作為醫學博士，和一些醫藥行業的人認識無可厚非，並沒有什麽特別。

現在隻是恨當初自己年紀太小，什麽都不懂，什麽都沒有經曆過。

不然，或許現在調查起來，也沒有那麽困難。

見何勝奎又吐出了一點消息，江焱這才停下了腳下的步子，轉頭朝著封曜看了一眼。

封曜朝著江焱點了點頭，江焱頓時心領神會，朝林釋問道：“壯士，這老東西沒什麽用了，我把他扔海裏喂魚吧？”

“不行。”

林釋搖了搖頭：“他還有用。”

不單單是為了調查當年的真相，才做這些事。

是要顛覆當年的一切，讓真相徹底大白於天下，讓當初母親所有過的冤屈都能夠洗清。

所以，何勝奎不能死，必須要留著，等待真相大白那一天。

林釋轉朝外走。

江焱不明所以地看了看林釋的背影，又看了看封曜。

而此時的封曜終於提起腳下的步子，一點一點，重新靠近何勝奎。

他每靠近一步，何勝奎的呼吸就急促一分。

那是對於恐懼源頭的，本能的反應。

封曜終於停了下來。

何勝奎卻最先按捺不住：“別殺我，別殺我，說了我還有用，你相信我，相信我，我還有良知，我知道自己該做什麽。”

“良知？”

封曜薄而的緩緩張啟，尾調略微上揚著重複了一遍那兩個字。

他角的笑危險而又斜肆。

“是真的還擁有一良知？還是因為懦弱恐懼？”

封曜一邊說，一邊煞有其事地出雙手，開始整理何勝奎的領。

“如果你真的不想要同流合汙，如果你真的還擁有一良知，那麽你要做的不是帶著他們給你的錢離開，姓埋名去過安穩的生活。

而是應該在十年前就站出來，在楊聽雪被大眾誤解謾罵迫害的時候，站出來說明一切況！”

封曜不鹹不淡的一番話，讓何勝奎徹底啞口無言。

封曜瞇了瞇眼：“是不是覺得我未婚妻年紀小？”

封曜突然沒頭沒尾的一句話，讓何勝奎心裏頓時“咯噔”一聲，目也下意識地開始四遊移起來，像是在躲避什麽。

下一秒，封曜整理他領的雙手，驟然間一個用力。

何勝奎隻覺得一個窒息，死亡瀕臨的恐懼和記憶霎時間竄進腦海。

封曜：“來，我再給你一次機會，說實話，支使你的那個人，還有那個姓林的醫生人在哪，嗯？”

何勝奎隻覺得脖頸的力道越來越，呼吸也越來越窒息，仿佛下一秒，他就要窒息而亡。

他脹紅著一張臉，恐懼地瞪大了雙眼，看著麵前明明做著心狠手辣之事，卻言笑晏晏的男人。

封曜竟然發現了自己在說假話？

他是怎麽發現的？

死亡越來越近，何勝奎哪裏還敢耍什麽花樣：“我……那個人真的死了，我沒有說謊，你相信我，相信我……”

“哦，那個姓林的醫生呢？”

“我……我說……我說……”

封曜滿意的瞇了瞇眸子，鬆開了雙手。

重新獲得呼吸的何勝奎立刻劇烈咳嗽起來。

江焱氣不過，直接一腳踹了上去，將何勝奎連人帶凳子直接踹翻在地。

何勝奎還在劇烈地咳嗽著，封曜卻無於衷，居高臨下的睨著他。

直到，他能開口說出一句完整的話：“我告訴你。”

……

傍晚的風冷而燥。

林釋走出破舊廢棄廠房，抬頭看了看已經變鉛灰的天。

一微涼的風吹拂而過，吹起的發，在半空中妖嬈地飛舞著。

封曜走了過來。

他來到林釋邊，下西裝外套披在了林釋的上。

林釋破天荒的沒有抵，也沒有，隻是依舊仰著頭，看著頭頂一片天。

不是今天才知道，這世上充滿了骯髒與醜惡。

可也是到了今天才知道，原來這麽這麽澄澈的天，居然可以遮掩這麽多的骯髒與醜惡。

突然頭頂覆上一隻大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