結果不出預料，也無可爭議，京城人民藝大劇院里掌聲雷，吳海舟有一瞬間恍惚看到自己站了起來往臺階的方向走，一晃神卻發現人還好端端的坐在原地，這種靈魂出竅的覺簡直不知該說是半夢半醒還是醉了，他幾度暈眩，手撐了下桌面才從中得到了現實的回饋，微微搖晃著從桌邊站起。

……不敢相信是真的。

須臾之前吳海舟還惴惴不安，沉浸在評獎競爭為何如此激烈的復雜心緒里，可此時——雖說這樣不太禮貌——他已經把其他九部包括《熔爐》在的候選作品都忘得一干二凈，腦子里只剩下那個充斥著汗水與奇跡的八月，那個他和清曲劇團永遠都會銘記的夏天。

吳海舟想起同行得知他收到邀請函之后特意過來怪氣的景。

“你可算是遇到貴人啦！”對方話里的酸氣如有實質地噴灑出來，“站在風口起飛夠爽的吧？”

吳海舟聽出他的鄙夷，但沒到半點屈辱。

“你說得對。”當時吳海舟認真地點了點頭。

他和清曲劇團放眼整個龍國最多也僅能評一個中上水準，《FROZEN》的演出從來不是非他們不可。秦絕為藍組組長，手握秦一科技提供的資源，只要想，全國上下的音樂劇劇團皆可趕赴滬城林恩劇場各展實力任挑選，清曲劇團相比之下沒有半點核心競爭力。

他們只是因著許雙雙這個善緣，幸運地搭上了便車，鉆了藍組籌備時間不多的空子，因此被秦絕垂青。

——能被秦絕選中，何其有幸。

每個戲劇人都期盼著有朝一日能登上的金蘭獎的舞臺，每個戲劇人都著捧起的“最佳表演獎”獎杯，此刻就靜靜地佇立在不遠，等待自己的到來。

這樣的事，放在三個月前，吳海舟敢想嗎？

他當然、當然是遇到貴人了。

萬千思緒湍急澎湃，吳海舟還未上臺便已哽咽，他定了定神，在掌聲中向全場鞠躬，對他人是致意，對秦絕是獻忠。

“……”鼓著掌的秦絕微微怔住，眉眼和，輕輕笑嘆一聲。

攝像機機位固定，拍不真切，坐在附近的人卻知道，吳海舟最后那個超過九十度的深鞠躬是正對著的。

“搞這麼正式做什麼。”秦絕把無奈的笑音含在里，自言自語吐槽了一句。

沒有清曲劇團的傾投，沒有吳海舟的鼎力相助，《FROZEN》持續了十一天的公演哪里能呢。

目送吳海舟上臺，代表藍組接過那尊象征著龍國戲劇界最高榮譽的獎杯，眼里滿是歡的笑意。

“謝國家，謝金蘭獎評審團……”

吳海舟神激，著聲音發表獲獎言。

這時候就現出秦絕安排他上臺領獎的另一個獨到之：如果站在那的是秦絕自己，或許能夠更全面地給大家分藍組一步步構建出《FROZEN》的過程，但吳海舟不同，他既參與了作品的完善、彩排與演出，對幕頗為了解，又和普通人一樣對秦一科技寫作“技”讀作“魔法”、堪稱奇跡般的特效抱有最原始的喜和震撼，在這方面天然與觀眾共鳴。

秦絕不想在金蘭獎頒獎典禮上以創作者的份強調科技給文藝表演形式帶來了怎樣強有力的改變，那樣喧賓奪主不說，還會約給人一種“帶著先進技生產力傳統戲曲生存環境”的侵略。

而此時吳海舟從文藝工作者的角度出發，所作的發言皆立足于“與人民同樂”，不論是容還是蘊含的都很合適，聽得秦絕時不時頷首。

“……最后，我想說，《冰雪奇緣》能獲得‘最佳表演獎’，最離不開的是總負責人秦絕嘔心瀝的付出……”

臺上，吳海舟說完了演員，說完了舞臺設計，說完了秦科特效，突然話鋒一轉。

認真聽他講話的秦絕心里立刻一咯噔，表微妙地僵了一瞬。

等一下……！

“他作為主創團隊的核心、整個劇團的主心骨，每時每刻都在我們看得到和看不到的地方無私地燃燒自己——”

吳海舟眼含熱淚，越發聲并茂。

秦絕：“……”

屋偏逢連夜雨，金蘭獎現場導播的應變能力豈是一句“很會來事兒”能形容的，吳海舟“總負責人”四個字才剛冒出來，舞臺兩側的大屏幕就切到了秦絕的近景特寫，時機那一個把握準。

秦絕：“…………”

社死的環節明明已經過了！怎麼這會兒還有的戲份？！

吳海舟還在繼續，里的詞一套一套的，偏偏說的又不假大空，三言兩語，一個謙虛低調高尚務實任勞任怨有魄力有擔當的輝形象迅速被樹立起來，速度快得本不顧秦絕的死活。

秦絕眼角直，可鏡頭在前，只能強撐出靦腆的微笑，著頭皮聽吳海舟戴著不知哪來的八百米厚濾鏡在臺上狂吹。

……這家伙，有段時間沒見，都忘了當初藍組和清曲劇團眾人在林恩劇場后臺給過生日那會兒他當眾念信的事了！

就那麼喜歡真流嗎？有癮是咋的？

秦絕尷尬得面紅耳赤，恨不得長出八只手把渾上下撓一遍。

這個夜晚實在有太多沒算到的地方，前面蘭花雙開開了兩回就有夠匪夷所思，好不容易劇種類獎項終于頒發結束，沒想到臨到結尾又雙叒叕被吳海舟背刺了一回。

現在的秦絕，很脆弱。

弱弱地在心里抱住了自己，虛弱地鼓掌迎接發表完獲獎言的吳海舟捧著獎杯證書走下臺——這貨居然還滿面紅滿臉真摯地朝這邊笑了一下，秦絕一瞬間殺心都起來了。

深吸一口氣，把視線從吳海舟上挪開，以一種看破紅塵的心態重新看向舞臺。

繼“最佳表演獎”之后，大軸出場的是“榮譽就獎”。

雖是大軸，“榮譽就獎”卻與其他獎項不同，它無需評審團投票，凡是曾在歷屆金蘭獎上獲得過劇種類或綜合類作品獎的戲劇，只要演出場次累計超過五百場（兒劇需一千場），即可被授予“榮譽就獎”。這是為了鼓勵獲獎劇目多多演出，盡量持續綻放而非曇花一現，免得斷了傳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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