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嬈也紅了眼眶,連忙將他拉起來,上下仔細的打量。
十五歲的年,青竹一般清俊拔,早已不是當年那個臉蠟黃干瘦小的男。
“回來就好,回來就好。”
沈言回來了,最高興的除了阮嬈,要數裴深和霍玉的大兒子裴誠。
俗話說子肖母,裴誠在一眾兄弟里排行老三,但論起力氣卻無人能敵,不過才比裴諾和裴謹大了半歲,就能舉起石鎖。
不僅如此,他還是個武癡。
沈言一回來,裴誠聽到了消息,連忙穿過游廊來了攝政王府,纏著他沈言問東問西,還要學他的招式。
但沈言此番上山師從的是一位世外高人,法武功概不外傳,裴誠聽到后,不由十分失。
飯桌上,裴諒乍一見大哥回來,向來波瀾不驚的臉上終于有了些微表。
“大哥。”
沈言笑著拍了拍十歲的裴諒,“變化不小。”
裴諒輕輕勾了勾。
他這副樣子已經等同于裴誠的開懷大笑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阮嬈一路顛沛流離見識太多的原因,這個大兒子小小年紀就學會了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長著一張跟他爹年輕時候一樣的清冷厭世臉,城府極深,不聲就把人耍的團團轉。
反正裴誠跟他在一玩,永遠都是被牽著鼻子走的那個,經常是一起闖了禍,裴誠來背鍋。
下面的弟弟妹妹們等閑是不敢去打擾他,每個人都在他這兒吃過虧。就連無法無天的裴諾,也不敢輕易去惹他。
就連阮嬈自己都曾慨,他們夫妻兩人的心眼,似乎都長到裴諒一個人上。
但幸好,裴諒這孩子沒什麼野心,最大的喜好就是練功之余躺在房頂上曬月亮,瞇著眼睛吹風。
裴家的男孩們全都是三歲開始練基本功,就連裴諾也習武,唯獨的雙胞胎哥哥裴謹不喜歡舞刀弄槍,文靜的像個小姑娘,頗有裴潤那恬淡文雅的氣度。
說起裴潤,整整九年,他終于回來了。
原本文弱蒼白的年,經歷了九年的歷練,如今已經長為一個儒雅沉穩的青年。
再次站在阮嬈面前時,阮嬈差點沒能認出來。
br> 倒是裴潤見面先笑了。
“嫂嫂……好久不見。”
阮嬈眼眶有些發,“這些年,你辛苦了。”
九年間,裴潤為了更加近民,察百姓的心聲,先后換了三最苦最窮的地方做知縣。
俗話說窮山惡水出刁民,這九年里,裴潤見識過大大小小的天災人禍,經歷了無數次謀險。
阮嬈聽說的刺殺都不下十回。
若非裴璟珩派了一隊暗衛時刻守護,寂無又在邊始終跟著,裴潤早不知被害死多回了。
知縣每任任期為三年。但每一次任職結束,裴潤最終都將曾經破碎窮苦的地方,從絕境的邊緣拉了回來。
三任知縣,也收了三次萬民傘。
如今裴潤在百姓心中,簡直就是青天在世,海瑞再生。
那些偏院貧苦的地方,都在盼著裴潤去他們那里做青天大老爺。
可阮嬈私心里,卻不想裴潤再這麼漂泊辛勞了。
畢竟,他先天不足,素有心疾,繼續如此勞下去,與自殺無異。
“這次回來,就別走了吧。”
阮嬈了眼角,笑著道。
“如今寒已過,水患也退了,南邊的瘟疫也被三叔給的方子控制住了。北邊的匈奴被我爹和大哥打得不敢面。你大哥曾說要用十年平四方,十年養民生。如今第一個十年快到了,大盛終于做到海清河宴,你功不可沒。接下來,你也可以歇歇了。”
裴潤笑了笑,垂下了眼眸。
“我只能做個千里眼和傳話筒,真正讓大盛四海升平的,是我大哥。大盛戰神和攝政王,這兩個份他都做到了極致。”
阮嬈嘆了口氣。
“都是拿無數個不眠不休的日夜換來的。不過是為了對得起良心,對得起百姓罷了。”
“如今終于塵埃落定,你大哥已經在接政務,打算讓淳兒親政了。”
“這之后他也就是個賦閑在家混吃等死的閑散王爺,不手皇帝的政務了。小潤,你也是時候該回府團聚了。別忘了,國公爺說過的,裴家子孫永不分家,齊心協力。”
“小潤,這也是你大哥的意思,他打算把你調回上京,繼續在中書省供職。”
裴潤沒想到會聽到這樣的消息,頓時一愣,顯然還沒做好準備。
“我……忙慣了,若是閑下來,還真有點不適應,我沒有大哥那般收放自如。這件事,我去跟大哥親自說。”
說完,他行了禮,轉就要走。
阮嬈卻用一種心疼又扼腕的神看著他的背影。
“小潤,纖娘,等了你五年了。”
裴潤子一震,霎時頓住腳,背影有些僵直。
阮嬈在他后嘆了口氣。
“纖娘那姑娘自從五年前跟著陸宇去救治鼠疫,回來便魂不守舍。我聽陸宇說,你們私下曾見過一面,可有此事?”
裴潤結滾,垂下了眼眸。
“是。”
五年前,郢州水災頻發,又逢鼠疫。
他所在的安縣也在災之列。
朝廷派人來賑災,還撥了太醫署的人過來救治,陸宇為右院判,自然責無旁貸的來了郢州。
陸時擔心弟弟,也攜家帶口的來了。纖娘就是在那時候跟他見了面。
那時候,他日夜勞,鼠疫剛得到控制,他自己卻染上了疫病倒下了。
他再醒的時候,就見纖娘在他邊無微不至的照顧著,半點不嫌棄他吐出來的穢,還不避嫌的替他。
他那時候窘迫的不行,便說男授不親,這樣于理不合。
哪知道纖娘聽完,突然紅著臉,聲如蚊吶。
“你連我的都穿過了,如今這般避嫌做什麼。再說我看都看過了,你如果實在過意不去,那就……那就……”
紅著臉頰緩緩抬頭看向他,眼
里亮晶晶的,滿是的期待。
那種小鹿撞又言又止的神,他如何不懂。
可是,他放不下,就不會輕易和任何人開始一段錯配的姻緣。
與其將來為怨偶,他寧肯一個人孑然一。
于是他轉頭看向一旁,將視線錯開。
“抱歉,我心里有人了。”
“你很好,找個好人家嫁了吧,莫要耽擱了自己。”
他沒有看到纖娘聽到這話是什麼神。
他只聽到半晌后,踉蹌離去的腳步聲。
這之后,他再也沒有的消息。
盡管大哥陸時與他互為知己,經常有書信往來。
但那些書信里,陸時從來沒有提起纖娘一個字。
君子之淡如水,大約說的就是他們。
陸時沒有因為妹妹的一廂愿而向他施,道德綁架他娶了纖娘。也沒有因為他把纖娘迷的神魂顛倒不肯嫁人而遷怒于他。
陸家兄妹,本質上都是品極好的人。
“……這五年,沒有嫁人?”
裴潤心里突然生出一說不清道不明的震驚和愧意。
阮嬈嘆了口氣。
“自從救治鼠疫回來,纖娘大病了一場,人都瘦了相。”
“陸宇知道喜歡你,也猜到你回絕了。為了斷了的念想,回京之后便連忙替尋了個像樣的親事,哪知道那姑娘子執拗,得知陸宇替張羅婚事,突然找了自梳嬤嬤,將自己的發髻挽了起來,說是這輩子都不嫁人了。”
“陸宇至今提起這件事,還在唉聲嘆氣。如今纖娘已經二十五了,和我正是一般年紀,可我如今都是三個孩子的娘了,卻一個人守著回春堂。”
“小潤,滿目青山遮眼,寧憐惜取眼前人。人生短短數十載,莫要空留憾,追悔莫及。”
裴潤呆立了半晌,最終一言不發,背對著阮嬈,漸行漸遠了。
阮嬈嘆了口氣。
希他能想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