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遙心中默念一句:也罷,權當是做好事不留名了。
又一會兒,康嬤嬤卻是親自過來了一趟,先是對著李玗與晏遙各自福了福,而后面帶愧地說道:“是老多事了。”
看了眼晏遙,又說道:“太子妃的手藝,看來不夠湛,但仔細瞧來,卻是別有一番靈韻在里頭,是老一時眼拙了。”
李玗聞言,臉上神恍若找到知音,眼中迸發出彩來,“是吧?孤也是這樣認為的,可太子妃卻一直對自己不夠有信心。”
晏遙聽他們一主一仆在那里自說自話,心毫無波,只想說一句:
我,是不可能信了你的邪,的。
末了,康嬤嬤取出那條帕子,為難道:“殿下,這帕子,還是等我親自去洗了,再給您送來吧。”
李玗剛想說“不必”,晏遙卻先他一步起,從康嬤嬤手里取過了帕,然后側過腦袋,對李玗笑意盈盈地說道:
“殿下,這只是妾年時的游戲之作,雖然您不曾嫌棄,妾卻一直心中有愧。不若等到妾技藝有所長進之時,再重新贈您一塊更雅致些的吧。”
這話說得極為聽,李玗不由自主地點了點頭,心里已然開始盤算起了能收到新繡帕的日子。
然而此時此刻的李玗又怎會明白:人的,騙人的鬼。
話越是聽,便越是不可輕信。
這件烏龍事到此,總算是告一段落。
等康嬤嬤走后,晏遙又屏退了旁人,這才對李玗說道:“殿下,妾昨夜仔細想過,五皇子離京不得,無論用何種法子,都得將他困在京城。虎狼若是放歸山林,終究是一大患。”
倘若沒有封地,便也沒了兵,沒了與外臣勾結的路子,更加不會有之后的“清君側”。
李玗眼神微變。
五哥李毓,自小便得父皇寵,卻是年皇子當中唯一一個尚未封王的。
眾人皆道,圣上是舍不得這個兒子,才不愿讓他離京。至于實如何,便只有那人自己清楚。
只不過,近些日子,許是眼見著圣上遲遲不肯廢太子,徐家確實起了些作,想要攛掇他將高賜于李毓。
高距離京城不過兩百余公里的腳程,從古至今都不曾被作為藩王封地。
倘若圣上真的應下,便也等同于默許自己百年之后,二子相爭。
“朝中的確有傳言,說父皇會在端午之時下詔,將高賜于五哥。”李玗抬頭看向晏遙,“可如今在父皇邊說得上話的,卻也只有那張氏一人……”
說到這里,李玗自嘲一笑,“我這個最不他待見的,又怎能扭轉他的心意?”
如今是四月初八,距離五月初五,還有不到一個月的時間。
晏遙皺了眉,沒想到,事的發展竟這樣快。
“可我聽聞昨日,圣上同樣也斥責了五皇子,還責令他十日之不得出府,閉門思過。”晏遙原以為,李毓既然怒了龍,那麼下詔賜封地一事,應當也會到波及才是。
李玗卻是搖了搖頭,“你不了解他。”
頓了頓,他又說道:“他罰我,是為了做給外人看,好打我的士氣。罰五哥,卻只不過是提醒他,不要急功近利,反被人握住了把柄。”
圣上遲遲沒有他,一來是為了拿他與徐家抗衡,好讓權柄仍舊掌控在自己手中;二來則是因著他舅父公孫一家在朝中的勢力,始終令他有所忌憚。
圣上偏頗至此,可這些話從李玗口中說出之時,他的言語之間,卻已不帶毫不平之氣,只剩下平靜。
這種平靜,卻又不是聽之任之的頹喪,而是帶了暗勁的通。
這個人自小,便不屑去那人面前爭什麼恩寵。
晏遙想到這里,又是心酸又是欽佩,還有點兒無奈。
他不愿耍那些后宅婦人們爭斗的戲碼,可他的那些敵人,為了對付他,卻已然無所不用其極。
晏遙沉默片刻,終是開口說道:“其實……能在陛下邊說得上話的,還有一人。”
李玗抬眼。
“寧王李旭。”晏遙一字一句地答道。
圣上始終是欠了他這位弟弟一份,盡管也沒有萬全的把握,做了九五至尊以后,心中是否還會真的存一個“”字。
“二叔?”李玗訝異道:“可他早已深居山林,不問世事多年。更何況我父皇疑心這樣重,二叔又怎會讓自己卷到爭儲一事當中。”
反對將高賜給李毓,在他父皇眼中,便會被打上□□的烙印,李旭閑云野鶴多年,與他又有集,怎麼可能會為他冒這樣大的風險?
“殿下若是信我,不妨……準許我去勸一勸這位二皇叔。”晏遙想了想,又解釋道:“晏遙不才,卻剛好聽說過幾樁陳年辛。”
李玗沒有問手里到底有什麼能讓李旭出山的東西,沉默片刻,點頭應下。
反正父皇已經厭他至此,就算失敗,也不過再給李毓的人多添些話柄罷了。
李玗因而說道:“你只管放手去做,是是敗,都不重要。”
晏遙默默點頭。
如今才發現,不管被如何打,眼前之人的氣卻始終是未弱半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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