住院部保潔阿姨正佝僂著腰,杵著拖把拖洗地麵。整個走廊都充滿了刺鼻的消毒氣味。
黃楹徐孟洲出來,說要跟他說兩句話。
人向來喜歡搖曳生姿地走在別人前方。捂著鼻子嫌棄地睨了保潔一眼,躲髒東西似的繞開,找個了通風站定。
“是我媽你來的?”黃楹試探問。
徐孟洲淡淡回應,“昨晚打電話來說你父親況不好,所以來看看。”
黃楹角勾了勾,瞇著一雙眼直直地盯著男人,語氣嗔,“我知道,你肯定還記掛著我和爸媽。”
徐孟洲眉頭一皺。黃楹的腦回路自己實在無法茍同,他不想讓揪著那些舊事沒完沒了。
“對於你和你父母而言,我已經是外人,可晚輩對長輩表示關心是最基本的禮貌。我一個外人可以做到,你作為他們的兒更應該如此。”
嗬,真是一點兒沒變。
黃楹聽他這麽說,猜到母親一定是跟他吐了些苦水。知道他是在點自己,心中頓時不快。
自從和徐孟洲離婚後,黃楹突然覺得自己在外邊玩的那些個男人都沒意思了。
他們個個腦袋空空。值得稱道的,也隻有對自己的極盡吹捧和下那二兩,很清楚他們想要的是什麽。
可時間一久,黃楹便覺得他們都索然無味。而自己好像陷了一個死循環,這個男人玩夠了就換下一個,然後在每一個醒來的清晨,重複這種空虛的遊戲。
每到這時,才偶爾會想起徐孟洲的好。
可今天才剛見麵,徐孟洲竟然一點也不關心自己過得好不好,反而又擺出從前最討厭的那副姿態來說教自己。
這段時間,黃楹好不容易對這個男人累積起來的思念之,被這句話一,像泄了氣的皮球一般癟了下去。
黃楹聲音大起來,“我們都多久沒見了,剛來就跟我媽合夥來批判我是吧?我們之前好歹夫妻一場,你怎麽都不關心我過得好不好?”
男人強行住想要立刻離開的衝,說:“…黃楹,你三十歲了怎麽還跟個孩子一樣?你母親哪裏說錯了?難道說實話就做批判你嗎?”
黃楹竟然出一嗔神,嗲聲道:“像小孩不好嗎?人三十歲了就不能做自己的小公主嗎?你這是歧視。”
徐孟洲徹底啞口無言。離婚都半年了,他還是會被黃楹的神奇的腦回路震撼到。
他太了,再也不想和這個人浪費一句口舌。
手機震,是林雨山發來的微信。
礙於黃楹和他之間的距離隻有一米,徐孟洲隻看了一眼屏幕便匆匆放回口袋。
“怎麽了?”黃楹敏銳地察覺出他表不自然,瞇著眼睛試探,“朋友找你了?”
男人扶了扶眼鏡,“與你無關。”
黃楹湊到他前,“讓我看看。”
徐孟洲有些想笑,後退幾步與拉開距離,“你知不知道你在說什麽?沒別的事我先走了。”
說罷他便往病房的方向走,還得先去病房和黃母打聲招呼。
“等一下。”
徐孟洲背對著,語氣不耐,“怎麽了。”
“林雨山那丫頭最近怎麽樣?”
黃楹走近他,高跟鞋的聲音緩慢而清脆。
“問這個做什麽?”
徐孟洲心中一。
“沒什麽,隻是關心我們倆一起收養的小孩而已……”
黃楹輕飄飄地挑釁一句,將頭偏過來,瞇起一雙目,饒有興致地觀察徐孟洲的反應。
這句話已經不能算無腦信口雌黃了,而是純粹地釋放惡意,為了惡心他。
徐孟洲與林雨山二人之間,就不存在法律上的收養關係。
林惟賢去世後,徐孟洲為了方便照看,隻是將林雨山接到靖州來念書而已。除了周末住他家,林雨山其餘時間都在學校寄宿。
況且,孩的一切生活瑣事都是由徐孟洲親力親為,何曾麻煩過黃楹一星半點?
黃楹是怎麽好意思說出“一起收養”這種話的?
這句話,明擺著要將徐孟洲與林雨山二人的關係,強行綁架到“養父和養”的層麵上去。
若是以前,他大可堂而皇之地反駁黃楹。可現在……
徐孟洲掌心發汗,拳頭不自覺攥了起來。
可現在,他對林雨山的心思實在算不上清白。
明知道黃楹說的是莫須有的事,可他還是虧心了。
怒意快要衝破腔,卻不能宣之於口。如果緒失控,他本不知道這人還會胡謅些什麽莫名其妙的話出來。
“黃楹,注意你的措辭。”
男人強行製住紊的心跳。回頭凝視黃楹,眸中閃過一寒意,“林雨山已經離開那個家快四年了。我收沒收養,你最清楚不過。不要以為我會一直容忍你在這兒信口雌黃。”
黃楹眼皮眨了眨,徐孟洲很這樣聲音低沉地跟說話。有些被嚇到。
因為那天在餐廳,仿佛看到林雨山手機解鎖碼,是徐孟洲的生日。
一個可怕的想法瞬間充斥腦海。可記憶中二人一直循規蹈矩,除了那個碼,沒有任何引人懷疑的地方。
不確定那天自己是否看花了眼,於是便想刺激一下徐孟洲,試試他的反應。
可男人目坦率,竟找不出一破綻。
算了。
林雨山和自己相比,簡直是雲泥之別。就算有什麽歪心思,徐孟洲也不可能對一個差了那麽多歲的黃丫頭興趣……
任憑黃楹再任,現在也不好再刺激徐孟洲了。
激怒他還怎麽複婚?
黃楹表下來想好好找補一番,剛要開口,黃母神激地跑來走廊這邊。
“找你們好久了!快過來,老頭子現在意識暫時清醒了,快讓他好好看看你們兩個孩子!”
黃母也不管三七二十一,拉著二人就往病房走。
病床上的黃父雙頰凹陷,瘦得不人形,張著含糊地對徐孟洲說著什麽。
黃母見狀立刻將黃楹和徐孟洲的手放在一起,到黃父手上。
黃母抹著眼淚,“老黃你看!孩子們和好了,是不是?我都說了他們一定會和好的!”
徐孟洲本能的抗拒,他不想再和黃楹產生任何瓜葛。可他實在無法拒絕眼前這個靠機維持生命、行將就木的老人。
黃楹看著男人的手久違地和自己的手放在一起,卻不願意牽。
“爸,你放心吧,我們會複婚的。”黃楹地看向徐孟洲。
一定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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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了醫院,徐孟洲心裏仍然被石頭著似的。
他原本以為隻有黃母想撮合他們複婚,卻沒想到黃楹本人也同意。
雖然黃楹後麵又說,讓自己在黃父麵前裝裝樣子就行。但以他對黃楹的了解,這事似乎並沒有這麽簡單。
在病房裏他隻能勉強自己配合演戲,可這事絕對不能就這麽糊弄過去。
徐孟洲心想,以後一定要找個時間和黃家徹底說清楚。
最重要的一點。林雨山即將本科畢業,正在考研或者找工作的關鍵節點。
以黃楹極端的格,絕不能讓察覺出什麽。如果鬧起來,對林雨山隻有百害而無一利。
上了車,他才仔細看林雨山發來的微信,說國慶節打算去姚晴老家常德玩幾天。
雖然製定的國慶出行計劃就這麽泡湯了,不過願意和朋友去玩是好事。男人笑了笑,拿出手機回複保持聯係。
今天是國慶假期前的最後一天工作日,徐孟洲回到學校繼續上課。
他被上午的事弄得心不在焉。原定兩節課講完的月考試卷還剩了三道大題沒講,隻得往後拖了一會兒堂。奈何學生們心思早就飛走了,因此講題效果也不太好。
伴隨著最後一道下課鈴聲,學生們飛快地衝出學校迎接國慶假期。地理教研組辦公室,同事們歡天喜地收拾東西下班。
“徐老師,跟我們一起走?”張曉晶手肘輕輕撞了撞徐孟洲。
“嗯…你們先走吧!”徐孟洲衝他們笑笑,“假期愉快!”
他獨自一人在辦公室理工作。不知不覺,門外漸漸安靜下來,天也慢慢轉黑。
理得差不多了,徐孟洲摘下眼鏡了困倦的雙眼。一看腕表,才發現自己又工作到了晚上十點。
他去走廊上站著氣。
如果加上國慶假期七天的話,他和林雨山已經一個多月沒好好見麵了。
徐孟洲原本以為林雨山會生氣,然而並沒有。
和往常一樣,每天都給他發微信分瑣碎日常——比如路邊一棵漂亮的桂花樹照片,以及微博上的搞笑段子。
樂此不疲。
…也不知道是太懂事了還是怎麽,男人勾起角笑。
徐父原本要求徐孟洲假期回家一趟,向他代集團的一些事,他原本不願去,加上要帶林雨山旅行就給推掉了。不過既然跟姚晴出去散心了,自己也能出時間。
徐孟洲轉背靠欄桿,手指在磨砂鋼質表麵挲著。
他忽然想到了以後。
從他們互相確定心意的那一刻起,男人好像慢慢地忘掉了一些事。
確切來說,更接近於選擇忘。
徐孟洲覺得,在他心中折磨了六年的那個真正的“死結”,似乎終於被解開了。
雖然將來的事暫時還不明朗。可他從沒有像此刻這樣,想給一個看得見、得著的未來。
自己的未來。以及,和一起的未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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