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稚茵看看他半闔的眼睛，從兩片緋薄的中間將他的舌往外拽了一下，用指甲扣住舌尖上的金屬圓釘，旋了下來，剛側頭準備放下來，聞祈一手開耳側的頭發，一手撐在側的桌子上，低著頭下來。

纏的呼吸灼熱，像干柴里燎起的火焰，唾里也帶上一點鐵銹味，他舌上的傷口還在滲，被黏合的舌尖卷覆，而后盡數吞沒。

舌尖的小孔下陷，泛起最濃郁的腥味，江稚茵推他一把，心說這實在是……還不如讓那個地方長合。

推拒不，江稚茵用手頂著他下往上抬，把他的腦袋推開，聞祈突然平聲喊一聲“痛”，還以為這人脖子上的傷沒好全，力道一下子輕了，結果就是又被占據了口腔。

江稚茵：“……”

最后含著發麻的舌頭轉，聞祈繼續切菜，菜葉子放進熱油里噗呲噗呲地響起來，默默無言，覺得自己就不該留下來吃這個飯。

估計已經嘗不出什麼咸淡了。

吃完飯后兩個人換了鞋下樓，江稚茵得回家，聞祈送一程，在小區樓底下的垃圾桶旁邊看見一只瘦骨嶙峋的貓，渾臟兮兮的，江稚茵蹲在花壇邊上看了眼，扭頭讓聞祈把剛剛的剩飯拿下來喂一點兒。

在短暫的沉默以后，聞祈開口：“總會有人來喂的。”

江稚茵翹著脖子持久盯他，他抿一抿，突然覺得自己應該說錯話了，這個時候應該展現一下同心，于是聞祈又輕聲：

“好瘦，是有點可憐，先送你上車，待會兒我回來再喂。”

這話簡直假得不行，江稚茵覺像一個沒的人寫噴發出來的抒文，一個看恐怖片的人流下的淚水。

嘆氣：“裝也裝得像一點吧……我也沒指你一下子就變得多麼多愁善，變得像我一樣也不好。”

江稚茵拍拍手站起來：“那你待會兒要拍視頻給我，保證你會做到。”

聞祈面上出現一點微表，撇了一下，覺得這種事好麻煩，但那表只出現一秒，他就又人畜無害地笑著說“好”。

暑假快結束的時候，陳雨婕投了一個多月的簡歷終于有了回應，定了個餐館請大家吃飯，江稚茵卷著一個很大的橫幅過來，差點打到鄧林卓的腦袋，他躲了一下，好奇問：“你帶的什麼過來？不會吃個飯還要往大家腦袋頂上掛個橫幅吧。”

江稚茵無語凝噎，看他像看傻子：“我什麼時候那麼夸張過，只有你才會做這種事。”

掀開一點兒，出幾個字來：“這是我們實驗室的項目，現在開始初步實施了，經過學長學姐們絞盡腦，我們起了個名兒，準備把標語掛在路邊。”

鄧林卓：“城管不得給你掀了？”

“怎麼可能？”江稚茵說，“我們是得到同意了的，這是社會好事。”

著小馬：“走走走，幫我出去掛一下。”

馬世聰沒太聽懂，但是很聽話，幫著拿東西，江稚茵把橫幅抖開，上面的字歪歪扭扭，結構也松散，像小孩寫的。

“尋星計劃：歡迎回家。”

陳雨婕和聞祈各扯一邊，江稚茵站在中間幫著看歪了沒，鄧林卓著下：“這誰寫的字，丑得——”

江稚茵拿胳膊肘懟他，暗示地往小馬那兒看了眼，鄧林卓的話變了個調：“——比我寫得好。”

掛了一條以后就收工了，洗了手以后發現菜也差不多上齊了，江稚茵胃口不大，簡單吃過一點兒就熱得只喝冰鎮的飲料，拿著手機看消息的時候發現以前許久沒聯系過的高中同學發了朋友圈。

江稚茵把照片放大，眼睫倏然間抖了一下，將那張照片保存下來，聞祈見呆著，問了一句：“怎麼？”

僵著角笑一下，把手機摁滅：“沒什麼，看了個新聞。”

桌子上幾個人吵得嘰嘰喳喳的，江稚茵突然走了一下神，覺得大家的影突然都得好小好小，與記憶里某個場景重合，有步履蹣跚、滿面皺紋的老人圍著圍，笑盈盈地給他們的小碗里盛菜。

江稚茵發出緩慢而長久的一聲嘆息，眨眨眼睛，那些影子就都消失不見了，大家又長了大人的模樣。

晚上回到家，江琳說高中的幾個本子看上去還很漂亮，也沒用多，就沒舍得打捆賣掉，放在江稚茵書桌上了。

江稚茵一臉懷疑：“你又看我本子了吧？”

江琳吐了瓜子殼，只笑了笑。

高中的本子應該全是各種筆記，畢竟那時候沒時間，也沒有經歷去寫一些風花雪月的心事。

江稚茵一開始是這麼想的，等站到桌子邊上打開最上面那個本子的卡扣以后，忽然頓住，在桌邊站了好久，最后只是輕輕放下。

手機屏幕突然亮了一下，點過贊的朋友圈有了新回復：

【是呀是呀，好懷念那個時候。】

皮質筆記本的卡扣開開合合，皺的紙條被黑水筆住，又被風卷出了窗外，仿佛要回到最開始的地方——那個放有玻璃瓶來囚住金魚的學校窗臺。

“雨天，我看見他站在福利院的斷墻邊，瞇著一只眼，舉著一個碎裂的玻璃罐子對著毫無日的灰天看，用那雙漆黑到毫無生機的眼著灰的虛空，角滲著，臉頰青了一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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