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䘝清醒了沒多久就又睡下了。

    宋瑤枝陪他躺了一會兒就聽福林進來稟告說，長樂公主跟端王殿下進宮了。

    宋瑤枝不得不起來相迎。

    長樂跟端王在坤寧宮的外殿等待，見到宋瑤枝出來，兩人便躬朝行禮。

    “見過皇嫂。”

    “無需如此多禮。”宋瑤枝道。

    長樂聞言倒是站起了來，但端王卻遲遲未，反而撲通一聲朝宋瑤枝跪下，“皇嫂，是我害了皇兄，我有罪，皇嫂你罰我吧！”

    “我罰你幹什麽？你皇兄都沒罰你。”宋瑤枝道，“起來吧。”

    端王遲疑半晌，最後還是長樂踹了他一腳，他才慢吞吞地爬了起來。

    長樂張地詢問宋瑤枝：“皇嫂，皇兄他現在怎麽樣？”

    宋瑤枝思慮了片刻，才將岑䘝目前的況告訴了他們，原本想瞞著此事，可岑䘝已有半月不上早朝，此事瞞不住，倒不如大大方方地承認。

    長樂跟端王得知岑䘝的況，兩人紛紛紅了眼眶。

    宋瑤枝出聲安道：“不過你們也無需太過擔心，大夫已經有了頭緒，說不定明日就將解藥研製出來了。”

    長樂抬手了眼睛，同宋瑤枝道：“皇嫂，我在宮中陪你吧。”

    宋瑤枝搖頭說不用，笑著看向長樂，“我沒事的。”

    長樂言又止，宋瑤枝又好一番勸，才算是打消了長樂要留在宮裏陪的念頭。

    倒是端王在旁邊一臉頹喪，一聲不敢吭。

    當初岑圻能從慎刑司逃走，他是在其中出了一些力氣的。

    端王從前跟岑圻的兄弟之還算濃厚，畢竟岑圻此人很是會做人，人世故被他拿得一套一套的。

    以至於岑圻當時沒費多功夫，就以兄弟之了端王，他向端王承諾自己離開後，便會遠走高飛，再不會回京城，如此對岑䘝也就沒有威脅。

    可頭腦簡單的端王哪裏能想到岑圻這樣的笑麵虎，裏從未有過實話，他的承諾不過就是一種為自己謀利的手段。

    如今岑䘝因為岑圻而臥病在床，甚至連早朝都停了，可想而知他傷的有多重。

    宋瑤枝越是不責怪他，他心裏就越發覺得愧疚。

    他紅著眼睛同宋瑤枝道：“皇嫂，如果有需要我做的事，你盡管代，我一定會赴湯蹈火在所不辭！”

    宋瑤枝看向他，想了半天道：“那你去替你皇兄抄寫佛經祈福吧。”

    端王一怔，磕磕地問：“隻是抄寫佛經嗎？”

    宋瑤枝不置可否，囑咐他道：“虔誠一點。”

    端王起初還覺得宋瑤枝怕不是在安他的緒，所以才找了這麽一個活給他幹。

    可他看到了宋瑤枝臉上認真的神，並不像是安他才讓他去抄寫佛經，他的皇嫂是真的相信佛經祈福。

    整個暉朝最好的大夫全在宮裏，得是多麽厲害的蠱毒，才能讓皇嫂越過這些有真才實學的大夫，將希寄托於神佛。

    端王想到此更覺眼眶酸，滾燙的淚珠從眼眶裏湧出，猝不及防地劃過臉頰。

    宋瑤枝驚訝地看他。

    端王快速抬手將臉上的淚珠抹掉，咬牙道：“我這就回去抄寫佛經！皇兄一日不醒，我就抄一日，十日不醒，我就抄十日，我要抄到皇兄蘇醒為止！”

    宋瑤枝頗為慨地開口道：“你皇兄要是知道你這麽在意他，他一定很開心。”

    岑䘝這人看似無，實際比旁人更在意手足親，否則以他殺伐果斷的子，他也不會一直關著岑圻，遲遲不手。

    打發了長樂跟端王。

    宋瑤枝用了晚膳便在坤寧宮的小院裏坐了一會兒，今夜繁星滿天，明日應該有個好天氣。

    鬆走過來為披上披風，提醒道：“娘娘，更深重，還是早些回屋吧，別著涼了。”

    宋瑤枝嗯了聲。

    靠在一張躺椅上，沉默許久， 便讓鬆來福林。

    福林來得很快，他躬走到宋瑤枝側朝行禮。

    宋瑤枝揮手免了他的禮數，側目朝他看去道：“福林，你傳我令，去幫我做件事。”

    福林立刻頷首道：“娘娘請吩咐。”

    ……

    景宮，雜草叢生。

    殿更是因為長時間無人打掃，因此淩不堪，臭氣熏天，實在是跟茅房沒什麽兩樣。

    羅太後躺在冰冷的棉被上，裏念叨著：“不孝子，天打雷劈！”

    又說：“岑家這群畜生，岑家害慘了我，害了我一輩子……”

    神神叨叨的，已經不再是正常人的神。

    幽深黑暗之中，有四名太監推開宮殿朱紅的雕花木門，手裏端著一壺酒。

    羅太後聽到響便張地一團，尖銳地嚎著：“岑䘝，岑䘝你這個小畜生，你又要幹什麽，你不忠不孝，弒父弒母，你該天打雷劈，你不得好死！！”

    一個太監說：“快按住，把的開！”

    兩名太監立刻上前將羅太後按住，又一個太監上手去掰羅太後的。

    羅太後瘋狂掙紮，嘶吼：“放肆！放肆！哀家是太後，你們怎麽敢這樣對哀家，哀家要砍了你們的腦袋！”

    端著酒壺的太監不顧說什麽，提起酒壺便上前將酒壺裏的酒水灌進羅太後的裏。

    作幹淨利落，瀟灑無比。

    畢竟在宮裏，這種事幹的可多了，算是能生巧。

    灌完酒，太監們一句話都不再多說，匆匆撤出暗的景宮。

    羅太後起初還在怒罵這些閹人大逆不道，又詛咒岑䘝不得好死。

    罵了約莫一炷香的時間，景宮的聲響終於停了。

    幽深夜裏，隻剩下一片死寂。

    ……

    而今夜注定是個不平夜。

    慎刑司也迎來了好幾個太監。

    太監們端著酒壺，同慎刑司的首領說明了來意，慎刑司的人便帶他們往水牢走去。

    這幾日本就降了溫，水牢裏比外麵還要冷上幾分。

    幾名太監剛進來時都不自覺地打了個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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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等到他們來到水牢最底層，便看到了躺在稻草上的蕭子騫。

    慎刑司的守衛拍了拍牢籠的欄桿，高聲喊：“蕭子騫，醒醒！你的苦日子到頭了！”

    蕭子騫聽到這聲音，他哆嗦了下，艱難無比地睜開眼朝外麵看去。

    為首的太監看到蕭子騫那張形銷骨立，滿是髒汙的臉都愣了下。

    想當初蕭子騫蕭將軍剛從邊關回來的時候，是何等的意氣風發，如今倒是連他們這種閹人都比不上了。

    為首的太監出聲道：“蕭將軍，奴才是奉命來將這杯酒給你送來的，快冬了，你喝了這酒，暖暖子，就能睡個好覺了。”

    蕭子騫在這牢裏關了太久，腦子變得分外遲鈍，過了好半晌他才聽明白對方在說什麽，又過了好半晌才領略過來這杯酒是如何能讓他睡個好覺。

    確實是能睡個好覺了，他在頃刻之間覺得無比輕鬆喜悅，他想，自己終於能得到解。

    太監讓守衛將牢門打開，一臉嫌棄地走進水牢之中。

    水牢裏雖然也備了恭桶，但收拾的並不勤快，好幾日才過來倒一次，且隻是例行公事地倒了恭桶，其餘的清潔是半點不做的，所以這暗不風的水牢裏充斥著一難聞的屎尿味。

    混雜著蕭子騫上未曾理的傷口在發炎潰爛後，散發出那腥臭味，實在是臭氣熏天。

    端著酒壺的太監居高臨下地看著蕭子騫道：“蕭將軍，這酒你是自己喝，還是奴才幫你喝？”

    蕭子騫出聲道：“不勞煩公公。”

    太監鬆了口氣，將酒壺放到他手邊，催促道：“那蕭將軍就趕吧，奴才還得回去複命呢。”

    蕭子騫抬著凍僵的手提起那壺酒，半晌未。

    太監催促，“蕭將軍，快點吧。”

    蕭子騫問：“這壺酒，是宋瑤枝吩咐送過來的，還是陛下送過來的？”

    太監頓時變了臉，想他一掌，又嫌棄蕭子騫那張臉會髒了他的手，他怒斥：“蕭子騫，誰給你的膽子直呼皇後娘娘的名諱！”

    蕭子騫渾哆嗦起來，他表像是在笑又像是在哭，“是，已經是皇後了。”

    蕭子騫仿佛此刻才恍然大悟，他重新問：“這杯酒是皇後娘娘吩咐你們送過來的嗎？”

    太監答道：“上麵下的令，誰知道是皇後娘娘還是陛下。你問這麽多幹什麽？還是趕喝了酒早些上路吧，這對蕭將軍來說也算是解，還是蕭將軍想繼續過這種生不如死的日子？”

    “是……公公說得對。”蕭子騫提起酒壺，仰頭將辛辣的酒水倒進裏，而後艱難至極地將酒水吞咽下去。

    烈酒，一時間卻讓蕭子騫想到了邊關的風沙。

    還有昔年與宋瑤枝親那一晚所喝的喜酒。

    仔細想來，那一晚的喜酒是上等的兒紅，醇香濃厚，沒這般嗆，可他那時怎麽就覺得那樣難以下咽？

    早知道……

    可這世上從不存在早知道。

    太監們看見蕭子騫喝了酒，便匆匆離開了水牢，趕著回去複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