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9章 林一之死
這聲嘶吼幾乎是凝聚了這些年積攢下來的所有憤怒,卻在下一瞬間便已經戛然而止。
突兀,又倉促。
而在不遠的塔樓之中,坐在天心琴後的亦是整個人微微一怔,臉上盡失,溢出畔……
林一瞠目結舌地看著突然從前“長”出來的半截長劍,劍凜冽,劍尖染,水順著長劍滴落在鵝卵石的地麵上,滲進隙裏,將泥土都染了深褐。然後疼痛才後知後覺地從膛那向四肢百骸開始蔓延,連呼吸都痛。
他想回頭看看到底是什麽人,隻是扭脖子這個作似乎也變得格外艱難。
眼前的濃霧正在褪去,出深冬季節萬凋零的模樣,那塊漂亮的鵝卵石也不過就是一塊再普通不過的頑石罷了。一直到這個時候他才恍惚間明白過來,哪有什麽陣眼,姬無鹽怎麽可能那麽傻兮兮地將陣眼布置到自己的眼皮子底下,這一切不過是吸引他注意讓他鬆懈心神最終讓人有機可乘的障眼法罷了。
鳥聲沒有了,琴音也沒了,然後他才發現,進來這許久,走了這許久,其實自己還是踩在最初的那塊地方,寸步未。
“看來……那琴音才是關鍵。”林一低頭癡癡笑著,自知時日無多,便也不再做無謂的掙紮,仰麵看著仍然黯淡的夜,意興闌珊地扯著角同後那人閑話家常般,“左右我都要死了,同我說說吧,這琴音到底是什麽玄機?我不是那麽容易被幹擾的人,隻是普通的幻象和鳥聲,絕對不至於讓我失神至此。”
後之人也沒瞞著他,左右是個將死之人了,讓他死得明白些又何妨?他說,“塔樓之上沒什麽要的件,隻擱著一把琴,那才是今夜這陣法的陣眼。至於你麵前這塊石頭……說了,你生多疑又恃才傲,若是旁人見著這塊古怪的石頭,定是擔心有詐小心避開,你卻不同,你反倒會不避不讓一探究竟。”
說得沒錯。
“隻是沒想,今夜手的竟然是寧家三爺,寧三爺手中這劍瞧著不是凡品吶,往日還是藏拙了吧。”林一苦笑,隻是他已經笑不出來了,耷拉著角有氣無力地問最後一個問題,“那琴,是什麽琴?”
“名琴天心。”
竟是天心琴……天心的傳聞如今已經淡去了,也許大街小巷之中說起天心眾人也會一頭霧水,但在學琴人的眼裏,那就是神聖的存在。但到底也隻是傳說罷了,天心琴到底長什麽模樣從來沒人見過。
沒想到,在這裏。
不愧是雲州姬家,什麽寶貝都似探囊取。難怪姬無鹽所用陣法都是障眼法之流,半點殺傷力都沒有……原是因著有天心琴在。偏自己還覺得是那小姑娘所學不,擺不出更妙的陣法來……可笑啊,到頭來,自己才是那個目中無人的井底之蛙。
“姬無鹽瞧人還準的……生多疑又恃才傲,說的還真是我。輸得不冤,輸得不冤啊!”林一低著頭笑,他將湧到裏的沫生生咽下,又仰了頭癡癡地笑,隻笑著笑著,更多的沫從裏湧出來堵了嚨,他斷斷續續說道,“替我……道個……歉……”
他字不字,句不句,說幾個字就湧出一口沫,說幾個字又湧出一口沫。他滿臉痛苦地說完,直直的跌跪於地,腦袋一歪,闔了眼。
寧修遠這才偏頭看向側暗,問著表唏噓的老者,“這人我便給你了。小寧要用他救皇帝的命,能行的吧?”
此事姬無鹽一早就已經詢問過陳老,若是要救皇帝的話林一是不是一定得活著?活人的效果自是最好的,見效也快,不到半柱香的功夫皇帝就能好轉,但若是如此,隻怕他們所有人都得趁著這半柱香的功夫逃出城去躲避滅口之禍,倒不如用死人之做了藥丸讓皇帝吃下,如此也能利用母蠱將蠱蟲引出,隻是過程更加痛苦、恢複的時間更加漫長罷了。
何況,活著的林一可不是那麽好抓的。
最終姬無鹽和他都決定采用第二個法子。陳老點點頭,道了句“我知道”,便從懷裏取出一早就準備好的藥丸掰開了林一的塞了進去,又取出一隻白小瓷瓶給寧修遠,猶豫片刻才叮囑道,“你去看看小寧,若了傷,將這個給服下,會好些。”
“傷?”寧修遠看著說中瓷瓶,擰開聞了聞,甚是衝鼻的味道,他鎖著眉頭,“如何會傷?”小姑娘瞞了什麽?
陳老這邊卻是知無不言毫無瞞,甚至搖著頭有些不甚讚同,“天心琴傳得再如何神乎其神的,終歸是一件死。一件死擺在那裏,可以撥弄、可以作陣眼,都好,但要真的靠琴音人心神,最後靠的還是彈琴者的功力。林一是什麽人,就算你們在陣中布置了許多東西分散了他的注意力,但他的武功卻是實實在在擺在那裏的,這樣的武功,裏能差?對上這樣的人……稍有不慎隻怕還要被反噬,一修為一朝盡散不說,落個終生沉屙不愈又當如何?你們也是真的大膽!”
寧修遠握著瓷瓶的掌心裏,倏地起了一層細的冷汗,黯淡的月下,他隻覺得眼前白花花的一片,眩暈地整個人都搖搖墜。他聽到自己無力辯解,“我不知道……”
他想說自己不知道,姬無鹽什麽都沒有告訴過他。可這些話到了邊又覺得蒼白無力——這世上哪有那麽便宜的事,隻是一把琴就能抵得過千軍萬馬?如若當真如此,小姑娘這幾日也不必日日練琴了……傳說終究隻是傳說罷了,是他自己天真了。
他了手中瓷瓶,淡淡代了聲“此就麻煩前輩了”,便著那瓷瓶朝著矮塔之上飛奔而去,張地呼吸都艱難,隻覺得自己的一口牙齒都要碾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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