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醒言將季淑送回屋,見滿頭臉的汗,手上也沾著泥,便丫鬟打了水,令坐在床邊,親牽著手替洗手上的泥。
季淑回過神來,有些不好意思,便了手,道:“爹爹,我自己就可以了。”
花醒言替洗了一隻手,說道:“你這孩子,我先前以為你長大了,便自有主張,都跟爹爹隔閡了,沒想到竟還是一般的傻……”欣地笑了笑,又道,“只不過,以後切莫要如此了,知道麼?不過是一朵花兒罷了,也是爹爹一時嘮叨,多說了話,惹得淑兒傷心不高興,是爹爹的罪過了。”
說話間,不由分說地便又替將另一隻手,細細洗的乾乾淨淨地,又說道:“你自己要學的乖著些,不要如此賭氣使子的,別人不知道,說什麼都無妨了,你是我的兒,我會不知?你那子,外冷熱,厲荏,做的那些事,傷了別人對不住別人,我倒覺得高興,只要你無事就好,只是我又知你這孩子子強,又犯傻,往往是別人不覺得怎樣,你自己卻無限傷心……唉,爹爹最不放心的也是這個。”
季淑先前已經沒了淚,此刻卻忍不住又淚汪汪地,也不敢抬頭,只看著自己乾乾淨淨的手,噎說道:“我倒是希自己永遠這麼傻,爹爹永遠以為我這麼傻,這樣的話,爹爹就可以護著我一輩子了。”
世間有種種無奈之事,最慘痛的莫過於“樹靜而風不止,子養而親不待”,如果可以,季淑寧肯自己永遠是那個無憂無慮,備關的小孩,那樣便也不會走到失去或者分離的一日。
花醒言正拿了乾淨的巾子替季淑手,聞言作便停了停,才又歎口氣,說道:“淑兒……唉,傻孩子。”
將季淑的手慢慢地乾淨了,花醒言探手,將季淑的頭輕輕一攬,令在自己口,季淑吸了吸鼻子,雙眼一閉,淚沁出來,打了花醒言前裳。
花醒言令季淑歇息片刻,他便自行出去到書房,置些事務。
季淑在床上睡了半個時辰,養足了神又起來,兩個丫鬟將有些了的髮髻收拾了一番,恰花醒言進來,見起來了,便道:“正想來看看你醒了不曾,既然醒了,來陪為父飲茶。”
季淑很是高興,便同花醒言兩個向著外頭而去,兩人一路邊走邊說,親親熱熱的,季淑便挽著花醒言的手,靠在他邊,幾乎不想放開。 花醒言就問在上家的種種事,過的如何,季淑就虛虛應付著。 緩緩到了花園,此刻風停日暖,也沒了料峭春寒,院中花朵競相綻放,果然好一派景致。
花醒言早人在亭子間備了工,同季淑兩個到了裡頭,說道:“此乃北疆使者送來的香茶,茶不過是上好的凰水仙,只不過裡頭有一種北疆特產的香花,此花生在雪嶺之上,很是稀,卻極好的藥,北疆那些宦貴族,若是得了,多會用來當作滋補藥,此花花香又極淡,要十朵才能出得好香,可偏偏聞著無味,要泡水中才能散出香氣,前幾日皇上賜了些過來,我就心想等你回來一併嘗嘗。”
花醒言將袖子束起來,親自把些茶葉放進罐子裏,一點一點碾碎,季淑留心看,見裡頭果然有一朵朵白的小花,漸漸地碾了綠的末。
此刻,火爐上的水罐冒出熱氣,是水開了,花醒言便將磨碎的茶葉放進茶罐,倒滾水,刹那間嫋嫋熱氣散在空氣之中,季淑便嗅到一很淡的香氣,甜而不膩,果然奇香,不由地神一振,道:“這茶得來真是不易,花兒也難得,不知道味道怎樣。”
花醒言道:“你嘗嘗看就知道。”把茶湯倒杯中,合了蓋子,又用滾水澆了一遍,等面上的水幹了,才取了一杯給季淑,道:“留神,燙。”
季淑答應了聲,低頭看去,卻見跟自己以前喝過的茶全都不一樣,這真真是“茶湯”而非“茶水”,茶碧綠,澤勻厚,輕輕嗅了嗅,茶香同花香相纏綿,難分彼此。
這盛茶湯的杯子也並非是瓷杯,而是陶土所製的古樸杯子,沒有瓷杯的輕薄,很是厚實,手極好,同茶湯澤,香味,配合的天無。
季淑微微一笑,試著喝了口,果然舌尖嘗到一苦味道,待喝了口下去之後,才又覺得漸漸地回轉甜來,這種覺很是奇妙。
花醒言費了一番功夫,卻只得一人一杯茶,就又把水重新煮了。
季淑緩緩地喝著,一時忘了說話,不一會兒一杯茶便喝完了,回味了會兒,才得閑說一句:“果然好茶。”
花醒言道:“你若喜,我這裡剩下的,給你包了帶回上府。”
季淑搖頭,道:“我不要。”
花醒言問道:“為何,你不是喜歡的麼?”
季淑笑著看了花醒言一眼,說道:“我是喜歡喝,不過不喜歡帶走。”
花醒言微微一怔,便明白的意思,當下也不再說,只無奈地笑著搖搖頭。
兩人喝過了茶,季淑便說道:“爹爹,我有一件事不太明白。”花醒言說道:“何事?”季淑問道:“爹爹,皇上對我們花家很好的麼?”
花醒言神微變,卻只是一刹那的事,便道:“這個……為何忽然問起此事?”
季淑說道:“我就是有些好奇。”
花醒言道:“我同皇上從極小的時候就在一塊兒,一直到如今,關係自是比其他之人要好些,皇上又是個明君,知道哪些人該重用親近。”
季淑笑道:“爹爹是能臣,皇上自然會另眼相待了。對不對?”
花醒言也一笑,道:“怎麼,忽然如此誇獎,莫非是有事要相求爹爹?”
季淑搖頭,說道:“沒……只是……我回家之前,發生了一件事。”
花醒言問道:“何事?”
季淑說道:“是朝公主,前去上府中找我,說是有個人出了事,要我去求皇上開恩。”
花醒言雙眉一蹙,道:“是祈卿?”
季淑點點頭,道:“爹爹也知道了?”
花醒言說道:“嗯……皇上聽聞公主藏匿了個年輕男子在宮中,大怒之下,就要將他杖斃的。”
季淑一呆,心中暗驚,卻問道:“那、那為何又打天牢?”
花醒言沉默片刻,若有所思看著季淑,說道:“淑兒,你怕他會死?”
季淑心頭湧,呐呐道:“爹爹,我……只是得閒問問。”
花醒言道:“淑兒,你對祈卿仍留舊?”
季淑搖頭,道:“我同他已經形同陌路了,只不過……”便把祈卿在宮聽風閣上救了自己之事同花醒言說了一遍,又道,“我並沒有答應朝去救人,卻覺得古怪,為什麼我去求皇上,是公主,尚且求不得皇上開恩,莫非我就麼?”
花醒言垂了眸子,歎道:“原來他肯捨命救你,倒是不枉先前你待他的誼,只是……”
季淑說道:“只是如何?”
花醒言道:“只是淑兒,此事你不可手。”
季淑答應,道:“爹爹,我不會手,只不過,我想問問,倘若我真的去求皇上,皇上會答應麼?”
花醒言將頭轉開一邊,只著亭子外的花開千姿百態,片刻才說道:“淑兒,不會發生之事,便不用去想。”
季淑咬了咬,見花醒言故意避而不談,就說道:“好吧,淑兒聽爹爹的。”
花醒言點點頭,才又轉過頭來看著季淑,說道:“淑兒,今夜回上府罷。我聽聞你替子正納了一房妾室?”
季淑聽他主提出要回府,心裡頭不由地一沉,卻點點頭,道:“嗯,是我昔日的丫鬟,暮歸……”說到這個名字的時候,腦中便又浮現先頭在書房做的夢,一時之間頗為恍惚。
花醒言道:“你如此大度,子正想必很是歡喜?”
季淑笑道:“爹爹,天下男子,莫不是如此的,得隴蜀,他自然很是歡喜的了,大概還樂不思蜀呢。”Χiυmъ.cοΜ
花醒言聞言,也驀地笑出,那笑容極為溫和,卻如暖一般,看的季淑心裏暖暖地,呆呆想道:“若是他總是這樣笑笑就好了。”
花醒言道:“你啊,豈不是連爹爹也說進去了?”
季淑忍不住也笑,就道:“我話還未曾說完,我下麵的一句是:只有我爹爹除外!”
花醒言哈哈笑了兩聲,兩人從相見到此刻,花醒言才著實開懷起來。
季淑卻又問道:“只不過……母親仙去,我又不在家裡,爹爹一個人……”
花醒言淡淡一笑,眼波極為溫,看著季淑說道:“你還會時常回來探爹爹,何况,爹爹知道你好端端地,就已經心滿意足了,你方才也說過,爹爹可不是個得隴蜀之人。”說著又是一笑。
季淑方才那話,有幾分試探,也有幾分潜藏的建議之意……畢竟,花醒言此刻不過是個三十開外的正常男人,又如此風流倜儻,邊兒竟沒個侍妾之類的……實在是有些……
只不過,倘若花醒言說自己要納妾,亦或者有諸多的“紅知己”,這個答案……卻更是季淑私心不想要聽聞的。
當下季淑便不再相問。
一陣風過,花醒言道:“起風了,回房罷。”季淑生怕回房後他又要去置公事,而也要回去了,便道:“我不冷,要再坐一會兒。”
花醒言似明白的意思,便也未曾堅持,當下便又沖了杯滾茶,讓季淑握在手心裏暖著,才問道:“淑兒方才說起祈卿,你是否想讓為父出面?”
季淑怔了一怔,垂眸說道:“我心中其實不想他就這麼……也的確曾有想讓爹爹相助的念頭,只不過,我知道公主是不會他死的,方才父親不要我手,想必也有此意。”
花醒言微微而笑,道:“不愧是我的兒。”
季淑笑道:“其實我也想為難一下朝,誰總是針對我,爹爹,會怎麼救祈卿?”
花醒言道:“朝任的很,也沒什麼心機,不過是些一哭二鬧,只是皇上是不會囙此改變主意的,除非去求另外一人。”
季淑問道:“是何人?”
花醒言道:“當然是皇上最寵的那個人。”說這話的時候,眼中便出幾分寞然,又看了季淑一眼,季淑見花醒言的目,心頭一,說道:“爹爹說的那個是上家的……”
花醒言笑道:“是了,正是清妃,私下裏,你要喚姑姑。”季淑心頭一轉,就猜到清妃大概是上緯的妹子,便問道:“爹爹,皇上真的很寵清妃?”
花醒言道:“是貴妃,除了皇后,就最得寵了,有時候說一句話,比皇后說的都管用,只不過皇后跟清妃素日有些不對付,朝平日也看清妃不順眼,倘若朝懂事,低聲下氣去求一求清妃,這件事就可有轉機……不過你放心罷,為父也不會祈卿就死的,畢竟,他也曾救過我的兒。”
季淑低頭喝了口茶,先苦後甜,心頭上的千思萬緒,都在裡頭浮浮沉沉。
相會的時候總是短暫,眼見天暗了下來,上府中也派了人來相接季淑回去。
季淑無奈,依依不捨地辭別了花醒言,乘車回到上府。 了府,正帶著丫鬟往自己屋裡頭去,就聽到隔著院子,有人嚷,道:“你打死我罷了!連同肚子裏的孩子也不用要了!”聲嘶力竭的,竟像是瑤的聲音。
季淑一驚,那脚步就微微停下,卻聽得又一個聲音喝道:“你當我不敢麼?你這下賤無知的人!”
說話間,裡頭砰砰響,幾個丫鬟影晃跑了出來,而後是瑤厲聲道:“殺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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