瑤問道:「那晚上,是大哥哥對麼?嫂子是……騙我的是麼?」季淑道:「是,我是騙你的。」
瑤怔怔地看著季淑,面上卻慢慢地出一個笑來,道:「嫂子……不管你、是真的還是、假的……都是這麼的……」言又止,眼角的淚無聲落鬢中。
季淑說道:「別說了。」手輕輕地搭在瑤的手上。
瑤的神逐漸平靜下來,子緩緩了下去,躺在床上一不,說道:「我忘不了他,當初我第一次見他的時候,他坐在那些人當中,我第一眼就見到了他,那樣的容貌,說話的樣兒,就好像有人一刀一刀地把他的影子刻在了我的心上一般,我怎地也忘不了,嫂子、你說的對,我是瘋魔了……」
這聲音氣若遊,回憶在最後一刻漾起,人生若只如初見、停在初見,那世間該多稀奇古怪的糾葛,但世事便是如此。
季淑默默不語,瑤向,問道:「嫂子你,可曾遇到過這樣一個人麼?」
季淑雙眸平靜,淡淡地說道:「我未曾遇到。」
瑤說道:「倘若、倘若嫂子遇到了這樣一個人,嫂子會如何?」
季淑道:「這輩子也不會遇到。」
瑤苦笑,道:「假若會遇到呢?」
季淑靜了片刻,說道:「若真遇上,我也會不顧一切地……不餘力地他。」
瑤雙眸一閉,淚水滾滾落下,靜默許久,就在季淑以為已經斷了氣息之時,瑤卻又說道:「嫂子,多謝你了,我……」
的話未曾說完,便嘎然而止,那手猛地一,往下一,卻握住季淑的手指,死死不放。語聲停下的瞬間,子向後用力一,眼睛突地瞪大,卻又很快地合上。
呂瑤子跌落,雙眸合了,咽了氣息。
季淑只覺得自己的手被瑤牢牢地握住,著瑤看似極平靜的臉,一瞬間,心如止水。
至死不忘的人是上直,那麼聰明,自然知道那個答案,卻偏偏要選擇自欺欺人,可是季淑自己又如何不是明知故犯?
寧肯全。
只有人才會更懂得人,也只有人會更憐惜人,可是這世間最無可奈何的事卻是……最殘忍的爭鬥往往也是出在人跟人之間。
季淑轉頭,眼角的淚,冷冷地。
丫鬟們進來,按捺著心頭不安,想將瑤的手掰開,不料瑤僵的手仍舊地握著季淑的手指,季淑揮退丫鬟們,自己緩緩地將手出來,手是出來了,那枚香玉的牡丹戒子,卻墜在了瑤的手心裏,竟似是被擼下來的一般。
一個丫鬟見了,便想替季淑取出來。
季淑看看瑤死寂的面,心灰意冷,道:「不用拿了,就當我……給二的吧。」
丫鬟們忙忙碌碌,季淑步步後退,將出了屋子,卻撞上一個人的,那人將的子輕輕攬住,季淑抬眸,卻見來人,正是上直。
季淑怔怔看著上直,一時腦中放空,竟想不到自己要問什麼來,只記得有件要的事要問,張口,卻道:「瑤去了。」
上直看了一眼屋,手握著季淑的手腕,將拉出了裏間,往旁邊的屋子走去。
季淑跟著上直,了側間,上直才說道:「你為何要騙?那明明不是我。」
季淑見他面上帶一惱,就點頭,淡淡地道:「我自然知道,那不是你。」
上直道:「你憐憫麼?這一切不過咎由自取。」
季淑說道:「我也知道,閻王讓你三更死,誰敢留人到五更,我憐惜,是因是子,也因為了一個字,的孩兒也沒了,人都要死了,何必讓死不瞑目。」
上直顯然不願說這個,便道:「不管如何,我瞧不得這些!只是……我並未想到的是,你居然……是這樣的子。」
季淑問道:「這樣的子?我不懂。」
上直琢磨般地著季淑,道:「不知為何,我有種古怪的覺,你的確是跟先前不一樣了。」
季淑心頭略驚了驚,卻一笑,緩緩地搖搖頭,道:「人總是會變的,尤其是……在有些境之下,不得不變,只是不管變怎樣,切勿要逆了忘了自己的本心就是。」
上直若有所思地看著,道:「淑兒……」聲音地。
季淑心頭茫茫然地,說到「本心」之時,才忽地想起一件事來,急忙口問道:「對了,先前你出外去了,是不是去了刑部?——楚昭如何了?」
上直方才滿心異樣覺,只覺得眼前之人上有種說不出的……令人容的味道,亦剛亦,這覺很是新奇,簡直人無法抗拒,上直著季淑的臉,先頭只覺得生的太過好了,再加上素日行徑,讓人覺得有些……不宜親近,可是現在,卻又地覺得無限可,正有幾分難得的類似「意」之,卻被季淑這突然問出來的一句話打散。
上直皺眉,有些不悅說道:「你只問他?」
季淑奇道:「我不問他問誰,在刑部大牢的又不是你。」
上直看一眼,說道:「哼……不過我回來,的確是要跟你說這件事兒,可你要應承我一件事。」
季淑道:「那你先說,楚昭可無事麼?」
上直垂了眼皮,沒好氣地說道:「他命大,暫時死不了。」
季淑鬆了口氣,上直見這幅模樣,不悅更甚,卻到底沒說什麼。季淑便問道:「到底是何事,你說就是了。」
上直這才又說道:「其實極為簡單的,我只想要你應承我,以後……」他著季淑,見季淑眼睛亮晶晶地著自己,那神,幾分好奇,幾分等待,卻又有一份冷靜之態,上直頭幹了干,不知為何有些難以出口,卻仍舊道,「嗯……以後你收了心,好好地跟我過日子……也不許再見什麼楚昭……跟些外人。」
季淑皺眉,顯然是沒想到上直竟會提這樣的要求,當下略帶驚訝又有些煩惱地斜睨他。
上直著的表,便道:「你這是怎樣,莫非是不答應麼?」季淑說道:「你先頭那麼厭煩我,恨不得把我踢出上家,這卻又是怎麼了?」
上直說道:「你休要說那些,我只要你應承我那句,你若應了,萬事皆好。」
季淑道:「我不應呢?」上直皺眉:「你!」季淑一笑,道:「你真是令我意外,我做夢也想不到你會提這個,楚昭本就無罪,你又承我的,何不順水推舟將他救出來?」
上直氣道:「難道你不答應?」季淑說道:「我為何要答應,如今你有兩個妾,還覺得不夠?為什麼非要廝纏我?」上直道:「有妾又如何?再怎麼說,你也是我的正妻。」季淑道:「很快就不是了。」上直問道:「你說什麼?」
季淑見他震驚的神,心頭一,地出幾分煩惱來,強按捺涌的心緒,說道:「實話同你說,楚昭對我來說,也不過是個可有可無的人,只因我激他救我一命,莫非你就以為我為了他什麼都肯做?我不過是報恩而已,儘力而為,但犯不著把自己進去吧?」
上直聽這麼說,心中半喜半憂,喜的是,季淑不是十分的上心楚昭,看樣子果然是沒什麼私的,憂慮的是,季淑對自己的見似乎十分之深……
上直說道:「說什麼進去?我對你不好麼?」
季淑斜著眼睛看他,顯然是覺得這句話很是荒謬,上直也覺得自己這話說起來好無力度,當下咳嗽了聲,道:「縱然以前有些不是,以後我自會加倍對你好的,如何?」
季淑聽到這裏,反而笑起來,道:「我是不是要山呼萬歲,加謝主隆恩?」
上直惱道:「我並非是玩笑話的!」
季淑見他不提正事,只是跟自己說些這個,心裏老大的不樂意。
季淑雖然聰明,可骨子裏卻又著倨傲,連虛與委蛇也不肯,更懶得哄騙上直,就說道:「我說過的,江山易改,稟難移,二爺是這樣,你不怕我也是這樣?或許過些日子,我依舊浪如初……你依舊厭煩我如初,豈不是兩兩相厭?故而你現在也不用想的那麼長遠,我們就走一步看一步,如何?大不了我不會故意針對你,——既然我們現下是夫妻,那對外就是個夫妻的樣,如何?你滿意了吧?」以後若走到不是夫妻的一步,自跟這個無關了。
上直見難得地服了,他心裏頭想了想,覺得這些話自己可以接,就點點頭,說道:「嗯。」
季淑暗暗地鬆了口氣,就問:「那麼楚昭……」
上直說道:「我回頭就去人跟刑部的主審大人說。」季淑說道:「救人如救火,回頭是什麼時候兒?」上直道:「淑兒,總之我向你擔保他會無事就是了。」季淑說道:「不行,你現下就去!」上直瞪眼,道:「我在府裏頭府外頭忙的團團轉,老太太跟太太那邊,老爺那邊我都得應付,不然你以為他們怎會不來過問……那人之事?又要在刑部走,剛回來你就又催我走,你且讓我一口氣好麼?」
季淑看看外頭天,又見上直臉上的確有幾分疲態,就說道:「你敢擔保楚昭會無事?」
上直說道:「是!」語聲之中又有幾分憤憤之意。
季淑一笑,便安說道:「那你回去好生歇息吧。」
上直道:「回去?回哪裏去?」
季淑奇道:「回暮歸那邊去……蘇倩那裏也好。」
上直說道:「我懶得走,且讓我歇在你這裏。」他說著,便東看西看,想要走到床邊坐下。
季淑瞪大眼,道:「我?我這房裏有個死人,自己都住不得,要住偏房,怎麼能這麼委屈爺,——我去人通知暮歸,來接你過去。」
上直見說完之後,轉就走,毫留之意都無,便急急跳起來,一把握住季淑的手,道:「淑兒,你做什麼總去找別人?」
季淑被他握住手,驀地想到先前上直強行同歡好之事,心有餘悸,頓時道:「放手!」上直見變了臉,心裏一震,卻道:「你方才也說過,我們是夫妻……」他忙裏頭其實並沒有別的意思,不料季淑聽在耳中,卻覺得這話更不好,便道:「我是說對外頭是夫妻。」上直楞道:「這話是什麼意思?」季淑說道:「就是說你別我!」用力將上直推開,轉要往外走。
上直心頭髮寒,他回來之後,繞來繞去,「低聲下氣」地賺回來,卻沒想到仍這般相待,上直快走幾步,將季淑抱住,道:「休要去他人!」
季淑渾一僵,變了聲,道:「上直!」
上直說道:「你為何要這麼對我?……先前不是對我百般廝纏的麼,為何自那以後就冷若冰霜的?是……我是識人不明……大概是我誤會了你若干,我以為是個端莊賢淑的,骨子裏竟是個下作不知廉恥的,我以為你不是個好的,卻沒想到……如此可敬可,——淑兒,我知錯了,你也別再如此待我好麼?」
他低著頭,在季淑耳邊如此細細地說,果然是個悔改的姿態了。
換做別個,大概就會順水推舟下來,可是季淑鐵了心,自然不會為上直所,被他抱著,只覺得渾上下很不自在,當下只道:「先放開我再說。」
上直道:「淑兒!你可聽到我說的了麼?」季淑道:「你放開我,我會聽的更明白!你這是在要挾我麼?」上直素來被眾星捧月慣了的,哪裏見過這樣冷心冷麵不吃的主兒,當下道:「你是……打心裏厭我?」
季淑煩躁不堪,道:「你放手不放!」上直的火氣也跟著上來,怒道:「我偏不放手!這輩子你也休想我放開!」
季淑大怒,便要掙扎,上直仗著高優勢,便要將抱回來,其實並無他意,卻就在此刻,聽到有個淡淡的聲兒,略帶些冷峭,自後傳來,說道:「爺還是放手罷。」
烽火流年、江山萬裡,願換一生一代一雙人
醒來所見的第一眼,便是裝殮自己的棺槨。身為吏部尚書府的大小姐,卻自幼被人視為瘋癲之女,送至三叔家寄養。這一去,便是十年。舊衣粗食,無人問津。以前的她,渾不自知自己擁有著奇異的陰陽雙目,可窺天道先機。自棺槨中醒來后,她的腦海中卻無故的多了那惱人的記憶,與制香之法。奇珍異香,信手調來,高門府邸競相追捧。是誰曾在她耳邊輕言低語,言離殤永不棄?又是誰在烈火中傲然一笑,袍衣翻飛間,伴她一同灰飛煙滅?她還記得,他對她說過的最讓人心動的話:“桐桐,你的眼睛真美。”可是在夢的最后,他卻剜去了她的雙目。她也記得那烈火中某人傲然的狂笑:“死有何懼,只可惜無有好酒!”他是誰?她又是誰?世人道她太瘋癲,她笑別人看不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