納晟霖留了條活路給宋小果，卻沒想到對方早已有了自己的主意，咬著下堅定地搖了搖頭。「我不是仵作。」

「你不是仵作？」納晟霖樂了，他不覺得張貴有欺騙自己的膽子。

「不是，平日我只是給我爺爺打個下手什麼的，沒在衙門裏記過名，算不上真正的仵作。而且，現在這件事是我得罪了你，和我會不會驗半錢關係都沒有。你要殺要剮就來吧，我保證高度配合你，絕不反抗。」

「……」

宋小果話音才落，耳邊就響起了幾個倒吸涼氣的聲音，宋海和張縣令都一副不可言狀的表盯著，活像宋小果是個二傻子般。

宋小果不傻，哪裏會聽不出納晟霖的弦外之音？不敢順桿子爬，無外乎是怕納晟霖反覆。

「七王爺，宋小果五歲開始驗，一手驗本領堪稱出神化，之前下的幾樁大案，都虧有。」

「是啊，七王爺，小果驗不比那些做了幾十年的老仵作差上半分。」

張縣令和宋海都急忙為宋小果說話，納晟霖再次冷冷瞥了眼面前這個滿臉倨傲的小子，擺了擺手轉走了回去。

「不必多語，讓驗。」

看著那抹清姿卓越、孑然而立的清冷背影，宋小果後背滿是冷汗，自己這是孤注一擲功了？努力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更為漠然平靜。

「既要我驗，就先讓我爺爺起來，我需要一個記錄的人。」

「準。」

陸老爺陸遠山折騰了半輩子，膝下只有陸謙這麼個獨子，卻意外暴斃了。宋小果來之前宋海就已經驗過了一遍，驗單上的結果為殺。

看見這兩個字，宋小果不由眼皮子一跳，對一個五歲的孩子行殺之事，那得有多大的仇恨啊？

陸謙的被停放在了二院中的西偏房，宋小果雖然有些奇怪納晟霖竟也一道跟了過來，但並沒有往深想。畢竟一面對，整個人就進了一種奇異的平靜中。

孩子穿戴整齊，略微帶著幾許嬰兒的臉龐猶如睡著一般安詳，小微微張開了幾分，仿若正在控訴什麼。從外表上看，陸謙的再是尋常不過，宋小果出手了他的下顎，回頭對宋海點了點頭。「爺爺，可以開始了。」

「死者陸謙，男，五歲，高三尺一寸。面部無明顯傷痕，頭頂、耳後無明顯傷痕，口鼻無出點。」

陸謙的整個頭部都沒有半點傷，宋小果出手解開了他的，開始進行全檢查。

大片的青灰瞬時映宋小果眼簾，心裏咯噔一下，兩秒之後才重新恢復了平靜，繼續查驗了下去。

「關節僵不可轉，出現巨人觀，角渾濁白斑狀且瞳孔不可辨認，斑較淺，初步判定死亡時間為臘月十七亥時前後……」

宋小果按了按陸謙的腔、腹腔，又遍了他渾的骨頭。

「前有撞擊傷一，傷痕一寸三分，不可致命。」

「鎖骨斷裂、肋骨第三第四節凹陷斷裂，骨斷均呈打傷。背部有撞擊傷一，不可致命。痕一，傷皆為打傷。」

越往下驗，宋小果就越是心驚。

什麼樣的蛇蠍心腸才會對個孩子下如此狠手的？傷痕都不致命，但全部疊加在一起，卻能輕易要了一個人的命，何況這只是個孩子。

「腰腹、四肢共有淤傷十七，大小腫塊五，痕三。」

宋小果從仵作箱裏取出了鑷子，開始檢查陸謙的指甲和口腔。「指甲有不明織纖維，待查。」

一直到查驗完整後，宋小果才長長吁出了一口氣，將抑在口的沉重和憋悶給吐了出去。

「初驗結果判定，死者為殺！」

宋小果在驗單上籤下名，給出了和宋海一致的結果，目卻不由自主地飄向了一旁早已滿臉鐵青的陸遠山。

像是再也忍不住般，陸遠山撲通一聲就跪在了納晟霖面前，淚水滾落在地。「還請王爺為我做主，緝拿兇手。」

「哦，聽你這意思，好像已經知曉了誰是兇手。」

「正是人周蕥葒，是工部尚書周子皓的庶，嫁予我后一直無所出。此婦生惡毒、善妒，早已攪得小人家宅不寧，看在父親面上，我才未曾休妻，可一而再再而三的對小兒下毒手，還請王爺為小民做主。」陸遠山說得聲淚俱下，失子之痛不言而喻。

宋小果面無表的聽著陸遠山的哭訴，法醫做久了，這種事也不足為奇，只是這麼小的孩子就遭遇了不測，宋小果心裏還是有些不舒服。

仔細想了想剛才看到的那些傷痕，心中不由覺到了一種怪異，卻又說不出來怪在哪裏。宋小果一邊洗手，一邊琢磨著陸謙的事，總覺這樁案子應該不是表面這般簡單。

正在宋小果沉思之際，納晟霖卻繞過陸遠山走到了面前，低頭俯視著。

「從未見過有子看如同看花一般，你倒也算有幾分真本事。」

「王爺這是誇我？謝謝。記得之前你曾說過，我要有些用，就留我條活路，王爺總還記得吧。」

「你既能驗，那你可能驗骨？」納晟霖沒有直接回答宋小果，反而問了一句。

宋小果不由一愣，驗骨這事自己多知道一些，但那畢竟是傳下來的法子，不一定做得了準。

「若你能驗骨，本王自當留你一命。」

「我可以試試。」

納晟霖那雙冰冷的眸子裏忽然就多了一種說不出的異樣彩。「你果真能驗骨？」

「能啊。」這又不是什麼太難的事，《洗冤錄》上記的清清楚楚，難道這些人都不知道？宋小果有些疑。

「宋小果，本王看你心思縝，最好不要再耍什麼花樣。你之前那招以進為退，本王一清二楚，你這條命本王暫且替你收著，等此間事了之後，再行決斷。」

「七王爺，你剛還說只要我能驗骨，就留我一命的。」

納晟霖忽然對著宋小果展一笑，這一縷笑意恍如春風，破開了他萬年的寒冰，看得宋小果心臟瞬時又跳了一拍。「你不是說過，本王是權貴？說話不算數，是權貴的特權。」

「……」這人簡直有毒。

宋小果咬牙盯著納晟霖額頭上的大包，恨不得再補他一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