曳落河多認得何千年,但團練兵雖然軍械糙,卻鬥志昂揚死死纏鬥,就算他們想停手也不能就停,眾武士且戰且聚,慢慢收攏隊形,一旅帥問何千年道:「何將軍,你回來了,安大將軍呢?」
何千年道:「大唐河東節度副使李弼已率大軍通過了土門關,安思義已降,唐軍天兵須臾便到,再做抵抗也是徒勞。」
團練兵聞言一齊歡呼,他們原是陷絕境,不得不與裝備、訓練遠優於己方的曳落河殊死一戰,此刻聽說李弼大軍須臾便到,自然也不願再拚命廝殺了,若曳落河真的就此投降豈不更好。
這樣營戰事為之一變,百餘曳落河慢慢聚到何千年邊,數倍於曳落河的團練兵則將他們團團圍住,了對峙之勢,不再廝殺了。
先前那旅帥問何千年道:「安大將軍當真降了?」
何千年道:「非但安思義降了,我們隨護的曳落河也都降了。」
旅帥道:「可是……曳落河從無臨戰降敵之先河啊。」
何千年斜睨他一眼道:「你對安賊倒是忠心耿耿。」
旅帥一驚,道:「何將軍慎言……你難道忘了腦蟲?」
何千年知道要解釋清楚前因後果實在太費舌,只是簡而言之,道:「江主從南詔國帶了的朋友,能解腦蟲之蠱。」
高不危確實曾說過腦蟲蠱毒源自南蠻,聽何千年說江朔帶來了南詔朋友,那旅帥倒又三分信了,口中卻問道:
「何將軍這可事關眾家弟兄的命,馬虎不得,你確定那南詔人能解蠱毒麼?」
何千年道:「此地不是講話之所,我只能告訴你,解蠱的法子已經驗過了,確實可行。」
圍在他邊的曳落河眼中都是一亮,那旅帥卻道:「真要如此,何止是投降啊,我們先衝出去殺了姓盧的狗賊出氣!」
眾曳落河齊聲好,竟有武士對團練兵道:「勞駕,讓一讓,我們讓我等出營去殺個痛快!」
團練兵聽了面面相覷,卻怎敢放他們出去,唯恐這是曳落河的計,一旦他們出去卻和外面的燕軍合兵一卻如何是好。
江朔先前就聽守城門的胡人說什麼盧太守,就一直在想這盧太守是何人,問那旅帥道:「盧太守也在此間麼?卻是那個?」
旅帥見江山和何千年一路來的,只當是何千年的朋友,向外一指道:「綠袍銀帶,樣貌出眾的便是。」
江朔心中好笑,形容員怎麼還有「樣貌出眾」一說,但他一眼去,外面烏泱烏泱全是人頭,哪裏去找綠袍銀帶之人?那旅帥見他舉目眺,笑道:「是了,你定找他不到,盧太守最是惜命,只管往人最多,守最嚴的地方去找就是了。」
江朔口中道一聲好,人卻忽如利箭出,從團練兵中間穿過,須臾又到了柵欄邊,這次卻是飛一躍單金獨立於木樁之頂,向下去,果然有一群盾牌手夾護著
一綠袍員模樣的人。
柵外燕軍見江朔立於高,忒也得目中無人了,舉起弩箭要,一晃眼江朔卻已經躍下木樁,向那綠袍員方向衝去。這次燕軍不似先前一般渾噩了,各兵刃向江朔上招呼,這支燕軍由粟特胡人組,所用武有彎刀、有直劍,有重鎚、有板斧,也是林林總總,各式各樣,一旦會起來,為怕傷同伴,人與人之間的空隙卻加大了,江朔在一眾輕重兵間遊走,前進的速度反而更快。
一片刀劍影之中,江朔閃轉騰挪,似險實安,飛快地掠過軍陣,不一會兒便衝到盾牌手的面前,這些盾牌手一手持盾一手持刀,將盾牌疊在一起同一個圓筒般將那綠袍員圍在中間。
江朔嘿嘿一笑,竟然徑直向一面盾牌撞去,那人見江朔來勢洶洶,不敢用手中長刀反擊,而是死死抵住盾牌,只等與江朔較力。
卻不了江朔到了跟前,並不猛擊盾牌,而是忽然穩穩停住,同時輕巧地抓住盾牌往外一帶,那人全繃,要將他推倒要費一番力氣,但帶得向外撲倒,卻是簡單之極。
那盾牌手被江朔的巧勁一帶,撲跌在地上,邊上的人見江朔撲來,忙往後退,沒想到這次江朔卻不往外拉,而是順勢一推,那人也是始料未及,一屁坐在地上。
如此江朔或拉或推,將這一圈盾牌手全數打翻在地,這可不是靠運氣胡猜測的,而
是江朔能從每人微妙的作中判斷出他下一步運勁的方向,才能出手便中,毫無差錯。
這時里穿深綠袍子,腰間蹀躞帶上飾著銀板的盧太守才顯了出來。
那盧太守生得長大,看面目果然是一表人才,但此刻卻如一隻蝦米似的弓著子半蹲在地上,似篩糠般哆嗦不止。
江朔一提他的領,笑道:「磐郎,一別十年,不想你已做了太守了。」
那人戰戰兢兢轉頭看了一眼,江朔,卻面迷茫之,道:「這位英雄如何稱呼?盧某……這個盧某並不認得英雄啊。」
眾燕軍見太守瞬間被擒,一時不敢上前,既是投鼠忌,又是因為忌憚江朔出神化的武藝。
江朔卻不理邊的胡人武士,對盧太守道:「當年在范城中,磐郎還送我們和靜樂公主出城呢,怎的就忘了?」
盧太守轉頭仔細看了看江朔道:「你,你……你莫不就是當年和獨孤家老爺子一起的那對男中小子?」
江朔笑道:「正是江某,磐郎記不錯麼。」
這盧太守正是范盧氏之後,漕幫北把頭盧玉鉉的胞弟盧磐桓,他見是江朔,心道:倒霉,倒霉,怎的在此遇到了這尊瘟神,面上卻笑道:「原來是江英雄,果然自古英雄出自年,當年我看你就是神玉朗、天資英特,乃是不世出的奇才,今日重逢,果然已是頂天立地的大英雄,大好漢……」
江朔心道:
這盧磐桓果然是沒皮沒臉,奉承話張口就來,心中頗為不耐,道:「盧郎,速速命令你手下這些胡人投降!」
盧磐桓卻苦著臉道:「不滿江兄,我雖名為太守,實在沒多實權,這些胡兒只聽安思義的,我可差派不。」
江朔又是好氣又是好笑,道:「既然說了不算,磐郎你這太守做的又什麼什麼滋味?」
盧磐桓嘆息道:「我是鬼迷心竅,上了安祿山這賊的當,做了這有名無實的太守。」
其實是盧磐桓錯估了形勢,他只道:「安祿山舉兵后,便會摧枯拉朽一般地推翻李唐皇朝,自己投靠安祿山便能做得大,豈知安祿山不過是想借他拉攏范盧氏,不想安祿山反叛之後,范盧氏非但沒有舉族投靠,盧氏中更有不忠烈之士,或如東都武部選事盧奕以死全節,或如饒太守盧全誠死守孤城不降不走。
沒有范盧氏的支持,盧磐桓對安祿山而言與一條癩皮狗無異,隨便給了個常山太守便扔在一邊了,這於盧磐桓所期的紫袍金綬,號令盧家,可是差得太遠了。
江朔卻不知道他心中這許多盤算,對著胡人高喊道:「爾等的太守已被我擒住了,再戰無益,不如速投降!」
但這支燕軍中的胡人多不通漢化,聽了江朔的話,面面相覷,手持武將江朔團團圍住,並無要投降的意思。
江朔心中焦急,正不知該如何是好,忽見燕軍
西邊陣腳大,一支槍步兵將胡人軍陣齊齊切開,後面是排列齊整的弩兵,原來是李弼的大軍到了,他先以太原弩兵的齊打垮了胡人外圍的守,在以持槍步兵突陣中。
胡人果然如安思義所言,一見唐軍正規軍已經殺城中,裝備良軍容整肅,哪還敢抵抗,紛紛跪倒乞降。
只見一將大步走來,他著山文甲,外披紅袍,頭上襆頭外系著紅抹額,正是李弼。
盧磐桓見了李弼,直比老鼠見了貓還要害怕,不由得低頭想要躲到一邊,但他被江朔拽著如何能走?見李弼走近,已然避無可避,不了乾燥的,懾道:「李將軍饒命……念我父與你阿爺好……」
原來盧玉鉉與盧磐桓的阿爺盧鼎原也是范有名的仗義豪傑,而李弼之父李楷是南附的契丹人「柳城李氏」的族長,二人曾同在幽州軍中效力,當年唐軍遭遇「冷陘之敗」,李楷和盧鼎一同被罷免職,后李楷復起為朔方節度副使,征戰吐蕃,李弼隨父出征,才去了西軍,而盧鼎回到范盧家再未仕。
兩家既是故,盧盤桓與李弼自然認得。
李弼走到他面前冷笑道:「范盧氏世皇恩,盧磐桓你為盧氏子孫,不思報效朝廷,卻委事賊,如何能留你?」
盧磐桓忙喊道:「不要殺我,不要殺我,我有重要軍稟報!」
李弼
道:「是何軍?」
盧盤桓道:「史思明已經得到常山失守的消息,不出十二個時辰,大軍必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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