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天晚上,即便兩人之間湧著一無法言說的別扭,蘇槿還是收到了那句:【晚安。】
看了看,心如止水地把手機放到床頭櫃上。
家裏很快安排蘇槿和那個公務員見了面,人姓李,相貌平平,好在舉止文雅,約莫是個正常人。
這年頭相親市場上的男人,一句“正常”已經是很高的評價。
蘇槿回家後在電話裏和母親王士這麽一說,王士頓時覺得有戲,笑逐開,一副明天就要當丈母娘的興樣。
蘇槿對那人興致不高,也說清楚了,但對方很執著地表示想試著相相,如果不願意,他可以像普通男那樣追。
蘇槿心說相親難道就該空手套白狼,一頓飯得個朋友嗎?正常男人想得未免也太了些。
當然這話沒在李先生面前說,只是委婉地表示自己并不好追。
李先生說沒關系,搬出他當年考公十八次的坎坷經歷,表示自己是個毅力非凡的人。
蘇槿得親自考驗他的毅力,他也得親會的鐵石心腸。
于是蘇槿答應了。
一些客戶太難纏,店裏也實在忙不過來,蘇槿忍痛關掉了周末高峰期的外賣平臺接單,哪知店裏的生意反而更好了。慕名而來的都在門口排隊,不得不斥巨資買了五十把塑料椅子,心都在滴。
做生意會讓人變摳,已經蘇槿不覺得,從小花錢大手大腳,可自己當了老板,開始學會開源節流,不該花的多花一份都是罪。
餘笙和的空軍哥哥打得火熱,很來“遇見”玩了,以前蘇槿沒覺得,最近覺顧嶼松那張臉天天在眼前晃。
并不煩他,只是有點無奈。
倒是有點煩李先生。
晨昏定省,沒話聊就算了,一下班就來店裏坐著也忍,可最讓不能接的是,這人儼然一副正宮娘娘的架勢,居然在店裏宣誓主權,口口聲聲“我家小槿”,“我們家店”。蘇槿開門做生意的,也不能當著顧客的面給他甩臉子。
店員不了解況,有的還當了真,小優那天晚上悄悄給說,小顧同學的緒不太對,讓注意一下。
那天是蘇槿生日的前一天,不是工作日,八九點就沒人了,還剩幾個沒喝完酒的男的圍桌吹牛,後廚已經開始掃地。
蘇槿從後廚出來,給王士打電話,想問明天有沒有空慶祝一下難日。
王士沒接。
蘇槿站在門口又撥了一次,還是沒接,只好等閑下來再回。
正準備回店裏的時候,李先生的車從馬路邊開上來,停在離最近的車位。
人下了車,徑直走向,笑盈盈的:“今天結束早啊。”
蘇槿疏離地笑了笑:“嗯。”
“要不要去吃個夜宵?”李先生語氣自然又稔,“你肯定又忙了一個晚上,沒好好吃飯。”
蘇槿搖搖頭:“不了,謝謝,我不喜歡太晚吃東西。”
李先生將從頭到腳打量了一遍,很快,但還是讓人覺到不適。
只聽見他笑著說:“你長得又不胖,多吃點沒什麽的。”
蘇槿角微微一,保持笑容:“我只是不喜歡而已。”
“哦,這樣。”李先生表也有點尷尬,“那要不,我送你回家吧。”
蘇槿看了眼自己的車,剛要拒絕,突然從店裏沖出來一人,當著李先生的面勾了勾的肩膀:“不麻煩了,謝謝啊,我們晚上還有事兒。”
蘇槿回頭看向顧嶼松,眼裏仿佛燃著噼裏啪啦的火苗,著李先生的目裏冷箭四。
李先生也沒做什麽壞事,蘇槿怕顧嶼松的態度得罪他,連忙賠笑道:“是真的不好意思,我們有點事,你明天還要上班,早點回去吧。”
“那行。”李先生點了點頭,“我們改天再約。”
蘇槿:“好。”
李先生驅車離開,蘇槿出于禮貌,站在門口目送完他,突然聽見旁邊男人涼颼颼的嗓音:“再約?”
蘇槿瞟了他一眼。
顧嶼松定定地著:“你真的要跟他往?”
“還在考察呢,我爸媽滿意的。”蘇槿不著痕跡地撇開目。
“那你呢?”顧嶼松接著問。
蘇槿不鹹不淡地回答:“我覺得他人還不錯。”
顧嶼松角一:“只是這樣?”
蘇槿遲疑幾秒,一聲:“嗯。”
“只是這樣你就要跟他往,結婚?”顧嶼松涼涼地扯,腳步近,“就這麽草率嗎?”
蘇槿退到門邊的牆上,眼皮了。
沒想到昔日跟在後面姐姐長姐姐短,好像都沒長齊的年已經為這麽一個有迫的男人。他個子很高,蘇槿腦袋只到他口,近的帶著強烈的男氣息。
卻又不像那些油膩男,他從不噴香水,幹幹淨淨的。
驕傲不允許示弱,蘇槿咽了咽嗓,說:“那你覺得什麽不草率?”
“我——”顧嶼松擡手握拳,重重砸在耳朵旁邊的牆上,口起伏,面紅耳赤,平息了幾秒才垂下眸,低的嗓音帶著輕微抖:“小蘇姐,不跟他不行嗎?”
蘇槿面冷淡地看他:“顧嶼松,這不是你該管的。”
“好。”顧嶼松自嘲地扯了扯,“算我多事。”
法拉利車門打開又關上,伴著一陣刺耳的發機轟鳴聲,跑車加速沖上公路。
蘇槿著茫茫夜,無聲地舒了口氣。
最後一桌客人也離開,店打了烊,收拾好一切,開車回家。
路上有些魂不守舍,等紅燈的時候,還是忍不住給餘笙打了個電話。
那邊很快接聽:“喂?”
蘇槿盡量自然地問:“你在幹嘛?”
“準備洗澡啊,你說。”
蘇槿醞釀了一下措辭:“你給你弟打個電話吧,他緒不太好,晚上開車開得還快的,不知道這會兒安全到家了沒。”
“喲,擔心了?”餘笙笑,“擔心你自己問他啊,在他那兒你可比我管用多了。”
“別貧。”蘇槿咋舌,“我要方便還能你嗎?”
“鬧脾氣?”餘笙沉了下,“難不因為你相親的事兒?”
蘇槿:“可能吧。”
“你啊你,不是我說,你就把他收了得了唄。你還當著他面要跟別人在一起,不是他發瘋啊?”
“我沒要跟別人在一起。”蘇槿嘆了口氣,“本來是想運氣的,說不定後半輩子就解決了,我爸媽呢也不用這把年紀還擔心我的養老問題了,結果還是高估了相親市場的男人,真啃不下去。”
原本也想找個機會跟李先生攤牌,別浪費彼此的時間了。
“當然了,那些男的就是為了火速找個人結婚,不想投力和本。”餘笙一個母胎單,說起這些居然頭頭是道,一板一眼的,“這東西還是得自己去的,但凡帶有目的,覺肯定就不對了。”
蘇槿用尖尖的指甲輕摳著方向盤上的銀三叉星。
沒期待什麽覺,從來都知道那些男的想要什麽。
最轟轟烈烈的都經歷過了,無論是,還是恨。
只不過試了一次才知道,沒辦法將就,也忍不了平淡。
直到後面的車開始鳴喇叭催促,才如夢初醒,踩下油門。
回到家,把自己泡在浴缸裏閉目養神,用了點安神舒緩的油,晚上睡覺前吞了兩片褪黑素。
在褪黑素的作用下進淺眠,迷迷糊糊地聽到手機響,以為是夢,翻了個繼續睡,然而那聲音無孔不地鑽進夢裏,把生生拽出來。
摁下接聽時雙眼還是模糊的,遲鈍地把手機放到耳邊,才看清床頭櫃上時鐘,23:55。
哪個殺千刀的這時候給打電話……
“姐姐……”
“小蘇姐……”
“阿槿……”
蘇槿瞬間一個激靈,徹底清醒過來。
“阿槿你開開門啊……”
蘇槿努力讓自己冷靜:“你喝酒了?你現在在哪兒?”
“我在你門口。”電話裏那人說話大著舌頭,糯糯地拖長音,像在撒,“阿槿,外面好熱啊,我要吹空調。”
“阿槿……”
“你別這麽我。”蘇槿穿好拖鞋下床。
顧嶼松倒是很乖,連忙改口:“姐姐。”
蘇槿邊翻白眼邊嘆氣,走到門口從貓眼看了看,問:“你人呢?是不是走錯門了?”
顧嶼松一本正經地咕噥:“我沒有,我記得可清楚了,閉著眼睛都能找到。”
“……”蘇槿不想跟醉漢說話,舒了口氣,打開門。
寂靜深夜,走廊燈明晃晃地打在牆角那一灘爛泥似的影上,他不知道維持這副模樣多久了,低頭抱著個威士忌酒瓶,把名牌T恤得皺的,一雙大長幾乎擋住整個走廊,看上去頹廢又可憐。
聽見聲響的顧嶼松擡起頭,頰側因為酒意染上兩片紅霞。在看見的那一秒,像枯草地拂過春風,像郁初霽,洇著醉意的雙眼變得明澈而亮,著甜甜地笑起來:“阿槿,你來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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