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誠園出來，桑寧小心翼翼看著秦淑雲：“幹媽，我想去看。”

    秦淑雲微微有些煩躁，攏了攏領：“你上周不是才去過嗎？”

    秦淑雲迷信，覺得養老院老人味重不吉利，規定桑寧隻能兩周去一次。

    “我馬上期末考，下周末學校安排的有考試。”桑寧規規矩矩站在車門口，低下眼睫，很乖巧。

    秦淑雲抬了抬手，批準了。

    桑寧正準備離開，秦淑雲又住：“寧寧，周夫人的話你考慮一下，我也讓你哥哥打聽一下周公子的為人。盛磊那邊，咱們不急著拒絕，結婚對象總得好的裏麵挑好的。”

    “好。”桑寧一如既往的溫順。

    打車來到郊外的養老院，剛午睡醒來，照顧的王護士指著桑寧告訴老太太：“這是您孫。”

    老太太眼神呆愣混濁無神，看桑寧就像看陌生人，的病越來越嚴重了，三年前偶爾清醒時還能認出桑寧，現徹底忘記了。

    “，我是寧寧啊。”桑寧蹲在老太太腳下，一邊給一邊匯報最近生活：“我馬上期末考了，然後去實習，等我賺錢了就給你買好看的服穿。”

    是帶大的，小時候所有好回憶都是給的。

    這些年每次難過就來看，好像日子也沒那麽難了。

    是唯一的神支柱。

    王護士端著晾涼的綠豆湯進來，哄小孩似的對老太太說：“天氣熱，咱們喝點甜甜降溫。”

    老太太喝了一口，大概是覺得好喝，小聲對王護士說：“收起來，給寧寧，喜歡。”

    桑寧眼眶一熱，哪怕已經認不得，卻還把留給。

    王護士哄著老太太把綠豆湯喝完，剛準備洗碗，老太太尿了。

    桑寧一驚，老年癡呆癥患者的機能都是從大小便失開始斷崖式下降的，這些年醫護團隊小心伺候，生怕這一天到來。

    該來的還是來了。

    王護士放下碗，拿來幹淨服，跟桑寧一起給老太太換了。

    到底年紀大了，老太太剛換好服就困了，坐在沙發上打盹。

    王護士把桑寧到臺，憂心忡忡：“老太太這個月狀態不好，越來越安靜了。”

    說的很婉轉，但桑寧聽懂了，心裏難過的跟什麽似的。

    這世間有太多無可奈何。

    可不想失去唯一的親人。

    王護士遞張名片給：“你也別著急，城東有家高檔療養院設備齊全，獨立病房裏配有高氧倉，可以緩解你這種況，不過費用高，是這的兩三倍。”

    桑寧收下名片，洗幹淨尿的子，把提前備好的紅包放進王護士的屜，離開了。

    療養院位置偏僻，通不便，桑寧了滴滴，一出門看到黑的尾號為7的轎車在馬路對麵等。

    太大，桑寧匆匆過去，拉開車門就往裏麵鑽。

    子探進去一大半，才發現後麵坐著個氣度不凡的男人。

    客氣地衝男人笑了笑，坐穩後，對司機說：“可以出發了。”

    司機愕然回頭看一眼。

    桑寧以為他違規拚車，怕被舉報，安：“師傅你放心，我不會舉報你。這裏偏僻，車不容易，與人方便就是與己方便，你快出發吧。”

    聲音幹淨，很聽。

    司機擰著眉頭又看向桑寧邊的男人。

    男人氣定神閑地靠在椅背上，撣了撣袖上的褶皺，說：“出發。”

    他聲音醇厚，穩重，溫和。

    桑寧在陸家也算見多識廣，猜這個年輕男人事業上一定很功。

    車子跑得很快，沒一會兒桑寧手機響了，陌生號碼打來的，接通，傳來男人聲音。

    “喂，你好，我已經到了養老院門口，怎麽沒看到你人？”

    桑寧腦袋嗡了聲，急得視線瞟，發現車標——邁赫。

    上錯車了！

    桑寧臉蛋火烤似的燙，尷尬得不知所措：“那個……我好像上錯車了……您能把我送回去嗎？”

    頭頂傳來男人沉穩的聲音：“怕是不行了，我們的車剛上了高速。”

    桑寧往外看了眼，車子在高速上跑得飛快。

    簡單給司機說了下這邊況，怕司機有緒，掛電話前補充：“路費我照付。”

    收起手機，桑寧臉頰緋紅，不敢看旁男人一眼。

    但必須給人一個合理解釋：“我不是故意上您車的，我以為……”

    說不下去了，剛才但凡仔細點，也不會認錯車。

    男人雖沒自報家門，但申城不缺有錢人，憑他的氣度和長相，原意在他上花心思的人肯定很多，不想他誤會，可是笨又解釋不清，急得滿臉是汗。

    “我不是故意上錯車的，對不起。”鄭重給他鞠了一躬。

    男人遞來一隻繡著翠竹的素手帕，聲音寬厚：“多大點事，與人方便就是與己方便，我正好回市裏。”

    桑寧鬆了口氣，接過他的帕子幹汗珠。

    帕子材質極好，是珍貴的蘇繡，又懵了，好端端為什麽用人家的手帕臉。

    今天不知道怎麽了，接二連三地失禮。

    赧看向男人：“對不起我弄髒了您的帕子，多錢我賠給您。”

    男人滿不在乎：“送你了。”

    顯然不想跟過多糾纏，桑寧隻好默默收起來。

    車子進了市裏，男人問去哪，桑寧準備回陸家，但不敢報陸家地址，讓司機就近把放下。

    司機看了後座男人一眼，這才在路邊停車。

    桑寧道謝，下車。

    男人盯著桑寧遠去的背影，忽的笑了聲。

    司機跟他多年，知道他脾氣格，哪是那麽容易笑臉的，試探道：“先生，您認識？”

    男人點了煙，道：“不認識。”

    隻是覺得年輕漂亮而已。

    好是男人的天。

    桑寧路邊走了會兒，見邁赫離開才攔了輛出租車回陸家。

    保安告訴陸兆明回來了。

    已是晚飯時間，秦淑雲端坐客廳沙發，對麵坐著陸兆明，兩人都看著彼此，卻沒人說話，氣氛張。

    陸兆明先打破詭異氛圍，看向剛進門的桑寧，聲音和藹：“寧寧回來了，快去洗手，我們準備吃飯。”

    桑寧打了聲招呼，往餐廳旁的衛生間裏鑽。

    秦淑雲住：“寧寧剛回來，先上樓換服再下來。”

    顯然要支開。

    桑寧又嗯了一聲，疾步上樓。

    剛關上房門，聽到樓下傳來秦淑雲刻意低的聲音：“我不同意他來申城，你們陸家當時怎麽答應我的？永遠不讓他踏申城半步！”

    桑寧覺得陸家要變天了，從來沒見過這樣的秦淑雲——憤怒到氣急敗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