俗語人活七十古來稀，夏老爺子從來沒有想過自己能夠活到古稀之年。    “從來沒承能有今！”夏老爺子坐在燒的熱熱的炕上，對簇擁在周圍的一眾娃們慨地道。他一簇新的綢麵銀鼠袍子，袍雖然合，但他卻稍微有點不自在。    夏老爺子一輩子樸素慣了，他並不穿兒孫們孝敬的華麗新裳，他更喜歡穿自己的舊裳，因為覺得舒服。不過今日子特殊，兒孫們竟有不遠萬裏趕來給他拜壽的，他這個壽星公不得不一大早就被老伴兒給麗麗整整地打扮起來。    不過這一點不自在在看著周圍的一眾蘿卜頭時卻很快就消散不見了。    蘿卜頭們大的不過十歲出頭。他們年紀參差，裳各異，但長相或多或都有些相似的地方。    這都是他夏家的脈！    夏老爺子的目落在最的那個娃娃上。娃娃長的皮白白，大眼睛水靈靈，秀氣的鼻子，巧的。這娃還沒滿周歲，正坐在自己姐姐的懷裏吐著泡泡。    娃很機靈，他覺到了夏老爺子目的注視，一雙大眼睛忽閃了兩下，就張開，聲氣地朝著夏老爺子：“撓……祖……”    “是老祖。”抱著他的姐姐立刻糾正。姑娘八九歲的年紀，穿著一桃紅緙的皮襖。看眼睛大大，，跟懷中的娃麵貌有七八分相似，顯然就是娃的胞姐無疑。    娃聽話地又了一聲，然而發音卻並沒有多大的改進，依舊是一聲撓祖。聽得旁邊的一眾娃都嘻嘻哈哈地笑了起來，並沒有多嘲笑的意味，更多的是開心。    娃也就跟著開心地笑了起來，仿佛自己做了一件很了不得的事，是他讓大家都這麽歡喜。    姐姐很無奈。    挨著他們的一個男娃已經笑著將娃抱了過去。別看是個男娃，他抱娃的姿勢卻已經相當的練。    男娃笑的很暖，抱娃的姿態也很暖，他的聲音也很好聽，是最地道的話，但出來的容卻是另外一樣。    “……蛋蛋從開年兒就學著老祖，這已經是的最好的一回了。老祖您老多擔待！……蛋蛋也不笨啊，畢竟是我的弟弟。給哥看看，可能是……舌頭有點兒大。這可完了，往後不好找媳婦啊……”    娃的名字裏有個丹字，到了男娃的口中，就變了蛋蛋，鴨鵝蛋的蛋，當然，男娃有時候也喊自己弟弟做寶貝蛋。    男娃的笑容依舊暖，可娃就是覺到了他的惡意。娃的臉都紅了，他使勁兒想掙開自己可惡的哥哥，兩隻手朝著自己姐姐了過去。    姐姐雖然表麵嚴厲，但心底著實特疼娃。惡狠狠地瞪了男娃一眼，就要將娃接過去。男娃無辜地朝姐姐笑。    一個瞪眼，一個微笑，卻是仿佛從一個模子裏刻出來的兩張致的臉。    夏老爺子看著這姐弟三人，一顆老心早就了一灘水。這三個孩子他都是第一次見。    “都是我的乖孫。”夏老爺子笑的眼睛都瞇了起來，他手將娃抱進自己的懷裏，還很順手地給娃整理了一下脖子下麵掛著的圍，抱孩子的作姿態更是周全。

    活到七十歲，自稱從來沒抱過兒子的夏老爺子，如今已經有了相當多的抱孩子、照顧孩子的經驗了。    娃並不認生，他在夏老爺子的懷裏很舒服。娃又聲氣地了一聲撓祖，然後就開始不老實，兩隻手去抓夏老爺子的下。    夏老爺子縱容著娃，一麵還手了娃的發頂。娃的頭發的，讓夏老爺子的心更到了極點。    “老祖，”雙胞胎的男娃開口，“老祖你再我姥爺跟大青的事兒唄……”    他話音剛落，立刻就有別的娃附和。其中一個瓜子臉，眼睛特別大的娃卻沒話，但眼睛中期盼的神采比別的娃還熱烈一些。    夏老爺子又笑了。    他自己都沒想到，他竟給這些娃講他們父輩時候淘氣的故事了，他本應該給他們講那些刻苦讀書，上進鬥的故事才對啊。    不過，孩子們喜歡聽，他自然樂意講。    至於教導孩子們上進的事，那就是他們父母的任務了。活到七十歲的夏老爺子心一片祥和安然。作為隔輩人，他現在隻要寵孩子們就行了。    夏老爺子剛開了個頭，門簾就被挑起，一個高高瘦瘦的男子走了進來。    “爹，你咋又我時候的事。你也行，咋不我點兒好。”黑魚兒進門就抱怨夏老爺子。    娃們卻都歡騰起來，一片喊姥爺的，瓜子臉的男娃喊了一聲爹。    黑魚兒應著，隨手抱了一個娃起來放在自己的肩膀上。    “放下來，放下來。”夏老爺子忙喊，生怕黑魚兒把孩子給摔著，或者給嚇著。    黑魚兒嘿嘿一笑，聽話地將娃輕輕地放了下來。    “都多大人了，咋還這麽沒輕沒重的。”夏老爺子數落兒子，語氣是盡可能地嚴厲，然而神態上卻完全不是那麽一回事。    “爹，我也老大不了。你老咋就不能在這些崽子跟前給我留點麵子。”黑魚兒笑著跟夏老爺子。    夏老爺子唬著臉：“你多大，那也是我兒子。”這話的竟有些孩子氣了。    孩，老孩，就是這個道理。    黑魚兒放聲笑：“爹，你老的對。”    “老叔，你又讓我爺數落了吧。”門簾再次挑起，夏至笑地走了進來。給挑門簾子的卻並不是帶來服侍的丫頭，而是李夏。    麵對李夏和夏至，夏老爺子可就不像對黑魚兒那麽唬著臉了。夏老爺子忙就招呼夏至和李夏都上炕坐。    娃見夏至來了，就聲氣地喊了一聲媽。    夏至上炕坐下，將娃抱進自己的懷裏。娃幾乎立刻就指著自己的哥哥告狀了。    “又欺負你弟弟了。”李夏看男娃。    男娃立刻辯解自己沒有，眼神十足無辜。    “這子。”黑魚兒大笑，手呼擼男娃的頭。

    “這人啊，怎麽能不老呢……”夏老爺子看著麵前的一眾兒孫，視線有些模糊了。    黑魚兒已經長的比他年輕的時候還要高大。剛才黑魚兒進來的時候，他竟地有了一種迫。那是黑魚兒多年江湖曆練上自然而然生出的威勢。    不過那種迫在黑魚兒開口話的時候就沒有了。    正如他所的那樣，不論長到多大的年紀，不論在外麵有怎樣的就，不管變了什麽樣的人，黑魚兒在他麵前，就隻是他的兒子而已。    滄海桑田。    黑魚兒念書念的不錯，後來還跟著李夏和夏至去京城讀了兩年的書，如今已經是舉人老爺了。    在黑魚兒考中秀才之後，田齊那邊就提出了黑魚兒和田覓兒的親事。田齊是跟夏至和李夏先通的氣兒，夏至跟夏老爺子和夏老太太了。    到了那個時候，夏老爺子和夏老太太心中早就接了田覓兒，也接了田家這樣家世的親家。    黑魚兒和田覓兒的親事順風順水，沒有半點兒的波折。兩人親之後，雖然田齊滿心思地想讓黑魚兒繼承他的家業，接掌漕運，但夏至之前跟他好了，田覓兒也支持黑魚兒繼續讀書，所以黑魚兒還是以讀書為主，幾年之後參加鄉試考中了舉人。    這下子，不僅夏家人歡喜，田齊府上的人也都高興。    舉人老爺，那可是耀門楣的。即便是將來不做做別的，這也是一麵虎皮大旗，一把遮風擋雨的好傘。    黑魚兒第一次進京參加會試卻落了第。不過這對他似乎是沒有什麽影響。從那以後，黑魚兒就更深地參與到田齊的漕運運營當中去了。    黑魚兒會試落第，夏老爺子是有些失落的。    但夏老爺子曆來是個知足的人，他覺得自家基平平，自己用的福德卻已經太過。兒子這一輩能有考中舉人的就是祖墳冒了青煙，他原先何曾敢想呢。    再進一步，那該是孫子輩、重孫輩們了。    畢竟是和平的年代，一個家族的崛起，勢必要經過幾代人堅持不懈的努力。    相比起兒子，夏老爺子更喜歡李夏。    謙謙君子，溫潤如玉。夏老爺子覺得自己認識的所有人中，隻有李山長和李夏父子能襯得上這句話。    如果從前的李夏還有些稚氣，那麽如今的李夏卻已經是一塊雕琢完的無暇玉了。    看著並排坐在自己麵前的李夏和夏至，夏老爺子心中有更多的慨。    李夏和夏至的親事經曆了不的波折。所謂好事多磨，他們兩個終究還是按著最先定好的婚期了親。    或許是之前已經把這輩子能經曆的磨難都經曆了的緣故，親之後，兩口的日子倒是順順當當的。原本他和夏老太太擔心的夏至跟婆婆之間的問題並沒有出現。    實際上，親之後，夏至跟田夫人相的不錯。    夏至進門三個月後，田夫人就提出來讓夏至管家。當然不會立刻就將所有的家事都給夏至，那就不是權而是為難了。還要帶夏至一段日子，等夏至上手了，再將一切掌家的權力都給夏至。

    而夏至也正如自己之前一直表示的那樣。給田夫人幫忙可以，但並沒有掌管李家後宅的心思。    在李家生活，夏至對田夫人很是尊敬孝順。    之後李夏進京，田夫人並沒有考慮太久，就同意了讓夏至陪同李夏前往。    李夏之前在京城鬧過一場大病的事田夫人永遠不會忘記。夏至進門之後，冷眼瞧著夏至和李夏相，除了自己，也隻有夏至照顧李夏才能夠放心。    李夏在京中讀書一年，之後參加會試、殿試，被欽點為狀元。李家雖然文風極盛，但三元及第，李夏還是第一個。    李家為此幾乎沸騰。夏至也了李家媳婦中旺夫的典範，雖然夏至對此不以為然。    李夏和夏至從此就定居京城。他們當然沒有跟李家大哥同府居住。夏至在跟著李夏進京的時候，也隻在李家大哥家裏住了幾，然後就搬出來住進了自己的宅子裏。    那宅子是夏至的陪嫁之一。    李夏一定會走科舉的路子，這是夏至早就看出來了。而且的生意遍布大江南北，自然也不了京城這樣的地方。早在第一次進京和李夏見麵的時候，夏至就著手在京城尋覓合適的住宅了。    京城居住了幾年，李夏的仕途一直很順利，如今已經居四品，可以是當今朝廷上最年輕的四品了。    進仕途，李夏就不由己，幾年都沒有回鄉。今年還是因為夏老爺子七十大壽，夏至和李夏商量了，李夏上本請了兩個月的假期，這才回北鎮府探親、祭祖，連同給夏老爺子拜壽。    北鎮府的風俗，像六十六，七十這樣需要大慶祝的都並不在壽星生日的時候舉辦，而是要年底下或者正月裏挑選個吉利的日子辦。    夏老爺子也就按照這個風俗，所以選定了臘月二十這個日子。    正好李夏和夏至能趕到，又不耽誤之後李家祭祖，以及李家的團圓年。    夏老爺子從來都是個周到的人。    一會的工夫，夏老太太帶著孫蘭兒、月牙兒、田覓兒、臘月幾個從外麵進來。大家就將孩子們帶開，這麽了一陣，又將娃娃們都安置好。人們得了空閑在一話。    其他人一年間多能見麵，隻有夏至久居京城，雖然常有書信來往，但畢竟不如親見，所以這一團聚，就有許多的話要。    “我姐是不是又長高了？”臘月在仔細打量了夏至很久之後才開口道。    “是長高了。”夏老太太就。    夏至何止是長高了，而且也滿了一些，畢竟已經是三個孩子的母親。    離開北鎮府去京城的時候，夏老太太等人是親自送過夏至的。那個時候夏至雖然已經親，但還是個姑娘的樣子，如今的夏至雖然靚麗更勝當年，卻已經是婦的模樣了。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