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晚裴晉衍沒。

    他有些不忍。

    季夢雲像一隻傷的小兔，強忍著痛苦，連哭，都不敢放聲哭。

    他從背後輕輕抱住。

    隻是抱住，沒做別的。

    很快，裴晉衍就睡著了。

    他這人睡眠極好，很有事能耽誤他睡覺。

    人生中更是極失眠。

    最近兩次失眠，一次是因為父親獄，還有一次，是因為易初墜崖，生死未卜。

    今晚裴晉衍依然睡得很香。

    早上六點半自然醒，盡管隻睡了短短三個小時，但睡得，深睡眠久，倒也沒有多難，看著氣神還足。

    季夢雲就不一樣了。

    遇到他以前，季夢雲睡眠很好的。

    遇到他以後，就開始頻繁失眠。

    即便睡著，也睡得很淺。

    還經常做夢。

    總之就是日子過得一天不如一天，心裏著事，與從前判若兩人。

    這晚季夢雲又沒睡著。

    合著眼，腦子卻是清醒的。

    耳邊傳來裴晉衍勻淨的呼吸，腦海裏卻又自循環著他睡前說過的那些話。

    一字一句，都讓季夢雲疼痛難忍。

    季夢雲不明白，他不，也不他，為什麽他要這樣折磨？

    季夢雲心極度煎熬，熬著熬著，就這樣熬到了天亮。

    聽見裴晉衍起床去洗澡，但沒有，仍然躺在床上，假裝自己還在睡。

    等裴晉衍出了臥室，才睜開眼，坐起來。

    躺了半夜一不，腰都躺了。

    季夢雲坐起來，靠在床頭，腦子裏空空的。

    正發著呆，臥室門忽然被推開，裴晉衍不知怎麽，又回來了。

    他忘了拿手機。

    推門而進時，看到季夢雲麵無表靠在床頭坐著，裴晉衍才明白，要麽一直沒睡，要麽早就醒了。

    他在門口站了片刻，看著，什麽也沒說，然後走到床邊，坐下來，抬手輕輕扶著臉龐。

    “先好好休息，過兩天再安排你去上班。”裴晉衍說。

    季夢雲撥開他的手，垂著眼不看他：“不用，我不想在家待著。”

    一想到要麵對父母，季夢雲心裏就更堵。

    裴晉衍知道強，也沒再勸，隻說了一句“聽話”，又吻了額頭一下，起離開。

    聽話。

    季夢雲心裏重複著這兩個字，無聲笑了。

    他要聽話。

    除了聽話，還能做什麽？

    還能怎麽辦？

    工作還不是要聽他的？

    季夢雲沒什麽文化，文憑很低，從小到大的長環境和教育環境，注定了現在沒什麽眼界，也沒什麽遠見。

    不知道，如果自己非要走，其實是走得了的。

    如果懂得用法律武保護自己，如果家庭稍微好那麽一點兒，如果家裏人稍微看重一點兒，全家一起跟裴晉衍剛，那麽是走得了的。

    然而不知道。

    現在的像一隻翅膀折了的鳥，被裴晉衍囚在籠中。

    了他的金雀。

    這絕不是曾經期待的未來，但此刻毫無辦法逃離。

    季夢雲在床上坐了一會兒，起去泡澡。

    在浴缸裏泡了很久，皮都發紅發皺，才起來穿服，吹頭發。

    母親孫喬梅上來找過。

    進來泡澡時把浴室門鎖了，所以母親進不來，隻能在外麵催促。

    催快點下去吃飯，理由是不吃早餐不健康。

    “知道了。”季夢雲淡淡回應。

    “知道了你就搞快點！”母親在外麵大聲喊道。

    季夢雲不再作聲。

    母親催促完就下樓了。

    季夢雲緩緩沉溫熱的水中，屏住呼吸，很想就這樣一直下沉，下沉，沉到最深。

    死掉多好。

    但還是出來了。

    腦袋衝出水中，大口大口呼吸著。

    頭發漉漉在腦袋上。

    無聲地張大哭起來，滿臉都是水和淚。

    季夢雲在家休息了兩天。

    這兩天除了吃飯，基本上都是在臥室待著。

    母親讓多運，隻當沒聽見。

    無論父母跟說什麽，都裝聾作啞。

    父母拿沒辦法，但他們本來就不是真的關心，希好，所以覺得，隻要把看住，別讓又跑了，就算完任務了。

    這兩天裴晉衍沒回來。

    他是故意不回來的。

    他知道季夢雲心不好，看見他心隻會更不好，就識趣地從眼前消失。

    但是在季夢雲看來，裴晉衍不回來，更多的可能是，他去找別的人了。

    他覺得很煩，很沒勁，所以去找別的人解解悶，尋開心。

    季夢雲想想又惡心起來，幾乎忘了這隻是自己的一個猜測而已。

    裴晉衍回來那晚，看見他，一如既往沒給好臉。

    裴晉衍見這樣，也不想再哄了。

    因為知道哄也沒用。

    他拉著去洗澡，在浴室裏沒做什麽，洗完把抱回床上，語氣中沒什麽緒起伏：“咱們既然決定要孩子，我就不做措施了。”

    “嗯。”季夢雲語氣也沒有什麽緒起伏。

    心想，你不做措施，我就吃藥。

    打算明天等他一走，自己就出去買急避孕藥，再買一瓶長效避孕藥藏起來。

    季夢雲怎麽也沒想到，自己失算了。

    裴晉衍像是料到的打算似的，第二天不讓出門。

    早上七點四十，他照常出發去上班。

    季夢雲見他走了，也想出去，被父母雙雙攔住。

    “小夢，人家小裴擔心你，說你最近神狀態不好，怕你出去出事兒，特意囑咐我們，好好看著你別讓你傷，這段時間就別出去了。”

    孫喬梅做出一副很關心兒的樣子。

    季夢雲急了：“什麽怕我出事兒？我好好一個人，能出什麽事兒？我就在附近走一走轉一轉，能出什麽事兒？！他是想關著我吧！他就是想像關狗一樣關著我！”

    前幾天還說讓出去工作，現在又把這樣關起來，這男人的心思，還真是讓人一點都猜不！

    季夢雲生怕買不到急避孕藥，不顧父母阻攔，死活要往外跑，被父母生生拽回樓上關著。

    父母站在臥室門口守著，無論如何也出不去。

    季夢雲癱坐在地上，哭著捶門發泄。

    總算明白過來，這個孩子，裴晉衍是要生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