槐樹下,佇立了一個清俊英朗的男人。
高領白,咖長,雨水澆溼了烏黑水亮的短髮,氣場鋒芒凌厲。
葉柏南在二樓天臺,俯瞰男人。
或許是惡趣味,又或許是憐惜程禧,他難得慈悲,“請太太。”
保鏢迅速將程禧帶來。
他摟住腰肢,正裝,婚紗,一對璧人,在月與霓虹下,親暱纏繞,“禧禧,對面是誰?”
程禧向對面一片山林。
瞬間,僵直了脊背。
周京臣這麼清瘦,這麼憔悴。
公司,商會,周家...一樁樁意外,一座座大山,無形中摧垮了他。
“幾日不見,思念你哥哥嗎?”葉柏南噙了笑,打量。
氣氛詭譎,威懾。
“他很思念你,冒著風險,出現在錦山,在我眼皮底下。”葉柏南笑意愈發濃,“分明我和你才是亡命鴛鴦,倒像是我搶了他的。”
程禧渾渾噩噩。
“回答我,是我搶了你哥哥的嗎。”
啜喏,“不是...”
葉柏南愉悅了,“是你哥哥搶了我的。”
隔著空氣,四目相撞。
周京臣一張無波無瀾的臉,眼底卻是漩渦激盪。
婚紗....
穿了婚紗。
安全嗎。
辱了嗎。
葉柏南瘋魔了,在他手上,兩天三夜經歷了什麼。
周京臣用力攥拳。
“你面對我,是畏懼,面對你哥哥,是依賴,是嗎?”葉柏南程禧面龐,他指尖有沐浴的淡香,在涼如水的晚上,滲骨髓,“期待你哥哥贏了我,死我,你逃出我掌心,是嗎?”
他一字字,砸五臟六腑。
“禧禧,我無數次看你,你眼神是晦黯的,周京臣出現那一刻,不一樣了。”他驀地笑,比不笑更森寒,更鷙,“所有人都欣賞他,扶持他,他尊貴,高高在上,唯有我,醜陋,卑賤,不配。”
程禧搖頭。
一滴淚飛濺在葉柏南手背,他一頓。
“我期待你和周京臣一起活著,周叔叔與葉阿姨也期待。”
“我活著,永遠與你哥哥為敵,還期待我活嗎。”雨越下越大,他大手焐著,他在想,倘若期待自己活,這世上,是寥寥無幾給予他溫和留的人。
周京臣不缺溫。
他缺。
多麼珍貴。
“期待。”呆滯,哽咽著。
葉柏南彎下,著耳朵,“足夠了。”
......
天臺一陣疾風,吹得襯衫颯颯鼓,他掏手機。
下一秒,周京臣的螢幕顯示一串陌生號碼。
“京臣,什麼滋味。”
雀無聲。
“無論什麼,我總是輸的。家世,,未來。”他悶笑,“即使我勝過你,外界也只奉承你,你是周公子,而我姓葉,一個姓氏,我爬了三十三年,爬不上去。”
“柏南,周、葉兩家的恩怨,上一輩自己解決;這一輩,你我單獨解決。”周京臣一手拿手機,一手兜,“你放了們,綁我。”
“是周淮康先扣押了我母親,牽連了柏文。”
“你懷疑父親,可父親去雲省是救你!”周京臣嘶吼。
葉柏南本不相信,為了富家拋棄未婚妻的絕男、在權貴圈熬了三十多年的周淮康,對舊人和私生子有什麼良心?李韻寧唾罵的態度,何嘗不是周淮康的態度?大機率,希他們母子消失,維護周家與李家的面。
他表發了狠,“明天黃昏之前,我母親必須平安出國。否則,你們給李韻寧收。”
拉上窗簾。
結束通話了電話。
葉柏南雙手撐牆,息著。
無所謂了,葉嘉良死了,葉氏集團破產了,他攪得葉家天塌地陷...積了一生的仇恨,已經報復了。
只求母親無憂,柏文清白。
他扯了領帶,扔在地板上,闖進主臥。
程禧來不及反應,結實溫熱的軀倒下來。
葉柏南似乎醉了,像是烈日炙烤下的海浪,熱又不顧一切地吻。
推開,蜷抗拒著,“柏南...”
他屈膝,半跪床沿,注視。
目滾燙,野。
一副完全陌生的、朗渾厚的模樣。
無人森林、荒郊大漠、塞北冰雪...葉柏南訓練了一年,鋼鐵,強悍,英武,侵略如一匹雄獅,他弓背,沉浸在程禧的髮香裡。
蘭花香。
到一火焰,一寸寸焚燒,婚紗剝落的一霎,葉柏南說,“禧禧,我們的新婚夜。”
程禧張,撕咬他肩膀。
齒間,腥蔓延。
葉柏南肩痛,沒再繼續。
抬頭。
蒼白,抖。
“時間不多了。”他眼眸映著程禧,在映像裡,又映著小小的他,糾葛,沉淪,“天一亮,不再是新婚夜了。”葉柏南意味深長,天一亮,該變天了,“禧禧,度月嗎。”
程禧抑制不住地抖。
“假設有機會,跟我去維港,我為你準備玫瑰遊,準備九十九分鐘的煙花,在四十樓的天塔巨幕,播放我們的婚紗照。”葉柏南趴了半晌,沒。
又半晌,他起,離開臥室。
程禧平復了一會兒,害怕了。
葉柏南心裡不舒服了,他不折騰,但周夫人遭殃了。
下床,出門。
緩和一下。
書房。
煙霧繚繞。
男人背影孤寂,落寞。
“沒睡嗎。”他如同什麼沒發生,不怪罪,不欺負。
“我煲一鍋小米粥,你喝嗎。”
“嗯。”
去廚房,煮了粥,一碗給他,一碗給自己。
葉柏南坐在桌後,瞧著,“新婚妻子咬了丈夫一口,心存愧疚,下廚補償嗎。”
程禧默不作聲,喝粥。
“周京臣瘦了不,心疼嗎。”
“你也瘦了不。”仰臉,凝他,“保姆告訴我,你有一段日子沒睡過安穩覺了。”
他垂眸,嚨微微沙啞,“你過來。”
程禧撂下勺子,站在他面前。
葉柏南擁著,無關慾,無關佔有,僅僅是取暖、尋覓藉一般。
“我累了,禧禧。”他閉上眼,面孔扎領,“你讀書,實習,有沒有假期?”
點頭,“有。”
“我沒有。”葉柏南惆悵,彷彿無助的迷失了路途,“我每天很多功課,很多工作,我從不肯停下,我幻想我努力,優秀,葉嘉良會善待我母親,我不介意他善不善待我,我習慣了,一旦我停了,葉家是地獄。我並非無所不能,無所不懼,我恐懼葉家。”他深呼吸,“禧禧,我想休息了,不被任何人打擾,長久地休息。”
天際焦黑,燈火燻黃,程禧麻木,分不清是一場夢還是現實,分不清今夕何年。
一旁的桌上,擺了匕首。
白酒拭得刀刃鋥亮,瀰漫著辛辣味。
“柏南...匕首幹什麼。”問。
懷中的男人一不。
“你饒了周阿姨,行嗎。”程禧哀求。
葉柏南住手腕,抵在口,“如果你抓起匕首,朝我心臟一捅,了結我。你屬於自衛,無妨的。”
眼眶一紅,“我不...”
“因為膽小嗎。”他笑了一聲,“我記得,你不敢去醫院,不敢打針,是不是。”
程禧腦子一團混,男人寬闊的臂彎攬著,“我賭了一把,賭你不捅我,不是膽小,而是心,有那麼一不忍,不捨。”
葉柏南漸漸收攏了手臂,牢牢地抱著,“有嗎。”
......
凌晨一點,黃老二到達錦山。
周京臣靠著一棵枯樹吸菸。
“什麼況?”
他不語。
隊長小聲彙報,“有四個保鏢在前、後門巡邏,咱們接近那幢木樓,保鏢馬上發現,不排除葉柏南直接撕票,咱們手,自然不如葉柏南手方便了,畢竟周家的二位夫人就在木樓裡。”
黃老二愁眉不展,“周公子,拿個主意吧,我們儘量保全,要是場面急,不得不二選一...選哪個。另外,周老師找過我,下了死命令,讓葉柏南活,那二位夫人的危險加倍了。”
這時,一輛賓利從相反的方向,駛山道。
葉太太踉踉蹌蹌下車,“為什麼報警?柏南同意自首的!”撲過去,拽周京臣的胳膊,“你趕盡殺絕嗎?”
“菱花,京臣不是那種人!”周淮康也拽,萬一過激,傷了京臣...京臣不可能傷人,只能白白承,“我陪你去勸柏南。”
“李韻寧和禧兒在柏南手中,你要柏南,要們?”葉太太崩潰了,“我知道,警方保護人質,寧可擊斃綁匪。柏南一條命,哪有周家二位夫人的命高貴?”
“我擔憂們,也擔憂柏南!”周淮康同樣崩潰,什麼時候了,菱花母子依然防備他。
是怨他...昔年,他甚至沒有當面講一句分手,一封信倉促結束了關係,他沒臉,沒勇氣。
他向李家人低頭了,向貧窮、災禍屈服了。
所以,菱花母子不信他,是報應,是因果。
“菱花,我明白柏南的心結,只有我出面才解得開!”
葉太太嚎啕大哭。
黃老二目睹這一幕,和隊長面面相覷,兩人皆是震撼。
權富圈的‘桃豔聞’十有八九是富豪,金字塔尖的大人,縱然有緋聞,沒來得及曝,便鎮了。
因此,周家的私生子傳聞,圈裡有一半信,一半覺得太荒唐了,真有私生子,誰有膽子曝呢?
也有一些,猜是葉柏文。
沒想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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