蔣總尷尬了。
“華星,合,不是倒閉了嗎?”周京臣逐一翻名片,逐一扔垃圾桶,“蔣總在外省做什麼生意。”
他氣場迫,威懾,蔣總不由冒汗,“工地的小生意。”
“包工頭?”周京臣笑。
蔣總賠笑,“小工頭。”
“如今,做工程不易賺錢了,蔣總卻給母校捐贈了十萬。”他一字一頓,意味深長,“資助學妹。”
蔣總面紅耳赤。
校友會,同學會,有兩類:混得真面的,裝面的。真面的,在本市有名號,穿休閒服,居主位,無數人圍著;裝面的,借豪車,借行頭,攀,最後,騙個人。
蔣總人設是大富豪,有閱歷,有財力,捐了款。畫個大餅,泡單純的小學妹。
泡其他生,大機率得逞了,可惜,泡程禧,撞周京臣槍口了。
“周公子相中的,我哪敢搶。”蔣總也明白了,奪了周公子的‘’了,掃了一眼程禧,夾著尾撤了。
“蔣總擾你,沒膽量甩一掌?”周京臣慍怒,注視程禧。
“校友聚餐,摟個肩,握個手,不是大事。”端了一杯橙漱口,“鬧得不愉快,影響學校口碑。”
“摟你你,不是大事?”他面容鐵青,下一秒要炸了,“在學生會當個小部長,你格局大。當董事長你豈不是親自陪酒了?”
程禧挪椅子,狠狠輾軋了他皮鞋,他大腳趾一陣鈍痛。
“哥哥,我不小心的。”乖乖服。
“我看你是心的。”周京臣板著一張臉,返回座位。
安然和同學劃拳,生輸了跳舞,男生輸了唱歌,有一個外語系的,韓語歌正宗,掀起一撥撥高,“周總工唱一首吧!”安然領頭,大家附和,一霎掌聲雷。
“程禧伴舞!”街舞社團的一個男生提議,“校慶沒登臺,聚餐補一段唄!”
周京臣搖晃著酒杯,竟沒拒絕。
“小程同學,和周總工合作一曲。”大庭廣眾,校長髮話了,程禧不能撅了面子。
走過去。
音樂老師在點歌臺,周京臣鬆了鬆襯,吩咐了一句,“《吻別》。”
他一開嗓,是粵語,唱腔又穩又醇厚,同學們尖,程禧拿了一柄工藝的羽團扇,在一旁扭擺。
燈火下,周京臣是冷漠的,亦是迷幻的,男的魅力。從不清楚,他會唱粵語歌。
這麼,這麼瀟灑。
90年代花花綠綠縱恣意的風流模樣。
一恍惚,桌腳絆了一跤,程禧一顛,周京臣眼疾手快抱住,歌未停,他聲音就在頭頂,纏綿,雄渾。
過腔,震著。
驟然驚醒。
離他。
坐回原位。
同學們玩瘋了,一群去大堂,一群去天臺,偌大的宴廳只剩下中年校友們,以及鍾雯。
挨近周京臣,“周總工,您醉了嗎?”
周京臣喝了半瓶白酒,手支著額頭,緩解神。
“我扶您去休息。”鍾雯試探。
“你扶?”他終於睜眼了。
“我開場秀跳團舞的,您有印象嗎?”鍾雯以為,他喜歡能歌善舞的。
他神寡淡,“沒印象。”旋即,朝校長打招呼,“我一酒氣,先去酒店洗個澡,醒一醒酒,再回周家,免得母親擔憂。”
校長點頭,喊程禧,“你扶周總工回酒店。”
有保安,有男同學,偏偏使喚生。
一不。
“程禧。”校長催促,“扶啊!”
“周總工多斤啊。”問校長。
“一千噸。”周京臣瞥,“我啞了?你不問我,問外人。”
程禧清嗓子,“我扶不住您...”
您。
演戲演上癮了。
“周總工沒癱瘓,你稍稍扶一下,他自己可以走。”校長搞不懂了,他倆不是兄妹嗎?
“我扶吧!”鍾雯趁機挽周京臣的胳膊,“程禧太瘦了,沒勁兒。”
周京臣又瞥鍾雯,鍾雯的臉型是小瓜子,很藏,“比你胖。”
“你才胖。”程禧懟他。
男人眼角一揚,從椅子上起來,“校長,貴校的同學是什麼態度?既然不歡迎我,告辭了。”
校長忙不迭攔他,“周公子代表周副市長和李校董蒞臨指導,我校上上下下非常歡迎!”
“程同學歡迎嗎。”他側,刁難程禧。
吸氣,平復了緒,手牽他袖子,“我送您回酒店。”
周京臣抬臂,“你這是攙扶我,還是遛狗?”
程禧沒轍,臂彎輕輕一挽,“扶您。”
2號桌的校友這時紛紛站起,敬他酒,“畢業十年了,一直懷念李校董,有勞周公子轉達。”
“李校董嚴厲,男生罰跑、生罰廣播室朗誦,是李校董制定的校規。”另一個胖男人慨,“李校董任職十五年,保護了許多涉世未深的大一新生,據說們結了婚,帶丈夫孩子回校探李校董,謝管教,沒有被騙。”
學校‘夜不歸宿’的重災區:金融系,藝系。周夫人為了管理校風,天一黑,躲在宿舍B摟的西門,同學獨自出校,當場扣下,寫檢討書,‘甜甜的口吻誦讀’,全校師生一起笑。
‘節目’一經播出,迅速火,隔壁大學的學生也來聽,號稱‘大學專欄’。
出了名,十八九歲的小姑娘們害臊,大部分老老實實住校了。
“諸位惦記母親,我一定轉達。”這會兒,周京臣五分醉,又灌了幾杯,七分醉了。
整軀完全依靠程禧,著。
“上個月,在東城看見周副市長視察兒園,周副市長為公為民,風采依舊啊。”瘦男人又敬了一杯,周京臣喝了。
程禧奇怪,周京臣一貫倨傲,他不想幹什麼,怎麼勸,怎麼求,也沒用,倒是難得隨和,來者不拒。
所以,徹底醉了。
從酒樓出來,書將周京臣扶進車裡,“周夫人聯絡不上您,聯絡了我,問您順利嗎。”
手機螢幕顯示通話中,他慵懶,“順利。”
“你幾點到家。”
“儘量早。”
“禧兒呢?”
周京臣沉默。
“周阿姨...”程禧答覆,“我送哥哥回去,住宿舍。”
“明天是正月十五,你陪我燒香。”周夫人命令,“你父親的骨灰在寺廟,該遷墓地了。”
“我知道。”
車恢復了安靜。
不知為何,今夜,和每一夜都不一樣。
地不平靜。
暗湧,神,甚至是曖昧。
困住,無可遁逃。
“北航集團洽談了半年的訂單,被雲航集團拿下了。”書彙報工作。
周京臣不舒服,閉雙目,“葉柏南與我為敵,除了正常的商業競爭,是不是有什麼矛盾,我沒留意。”
“似乎是。”書也察覺,“他咬您咬得太猛了。”
程禧著窗外的霓虹人。
玻璃上,映照了周京臣的影子。
漸漸地,與的影子重疊。
融為一。
“花蝴蝶是你同班?”突然,他開口。
鍾雯今天打扮得花枝招展,不像聚餐,像參加選大賽,同學們起鬨是一隻花蝴蝶。
“嗯。”
“什麼心思。”
“不曉得。”
“你沒瞧出勾引我?”周京臣蹙眉。
鍾雯去年開始計劃,在校慶上‘一舉得臣’,一個寢室的,自然瞭解。
“你稀罕有韻味有趣的人,鍾雯恰巧是。”程禧一本正經,“而且前男友喜歡泡鴛鴦浴,鍾雯創新了一套泡法,男人一泡,馬上迷糊了。”
“我什麼時候稀罕有韻味有趣的人了?”他眉頭擰出皺紋,冷颼颼的,語調嘲諷,“我稀罕蠢笨的,的,闖禍的。”
辱。
已經一年了,他仍舊在諷刺。
車駛酒店的泊車坪,程禧下去,找保安,“老闆醉了,安排房間。”
周京臣不肯下車,“校長代你的任務,你推卸是吧。”話音未落,他俯下,吐了一攤。
濃稠的酒氣瀰漫了車廂,他臉蒼白,脊背戰慄,“扶我。”
程禧猶豫。
九點了,再耽擱,來不及趕回學校了。
“你跟我結了仇了?”高大英朗的男人,此刻,是酒後的虛弱,暈醺,“哥哥好歹照顧你八年,你照顧哥哥一次,也不願?”
彷彿不管了,是忘恩負義。
程禧彎腰,扶他下車。
他租了這家酒店的行政套房,是年租,一些半公半私的應酬、簽署合同,在套房接待。
一進屋,程禧了羽絨服,“我去衛生間,你不?”
周京臣腦袋發脹,“我了,你從衛生間弄水?”
開啟一瓶礦泉水,塞他手裡,“你了,湊合喝。我方便完,去前臺取熱水。”
聚餐三個小時,程禧沒去過廁所。
憋得發懵。
周京臣坐在沙發上,給書打電話。
“你下班吧。”
書一愣,“您不回家嗎。”
“我住酒店。”衛生間傳出嘩嘩的流水聲,他太,“太晚了,也住下。”
“那我幫禧兒小姐開房?”
周京臣沒搭理,結束通話。
什麼破書。
誰聘的。
還不如哈士奇通人。
月薪兩萬,天天給上司添堵。
水聲停止,程禧走出衛生間,遞給他一條巾,“你臉,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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