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有著東貴南富,西郊荒涼的傳統。
員權貴,多住東邊,行商坐賈,多居南側。而越往西走,民眾越,等到了西郊之外,草野廣闊,樹林錯落,能看到些許窮苦百姓,也能隔三差五看到些無名孤墳。
若是清明年節,墳前有祭奠,那說明還是有人知曉尸骨份。
若是空無,那多半也是人死后敷衍攏起的土包。
在葬崗附近,后者居多。
容松率先下了馬,他用手掌扇風,只覺得此地莫名令人骨悚然,雖是酷暑,但從腳下泥地里,滲出一冷森寒之氣,凍得頭皮發麻,哆嗦道:“……郡、郡主,這也太森森了吧,中午氣重,我們應當中午來啊……”
放眼去,林木一眼不到頭。間或豎立幾座殘破石碑。
霧氣半遮半掩,怪鳥嘈雜,枯枝敗葉在地上疊,形厚厚腐層,走上一步,榻泥濘,又走一步,就可能聽到“嘎吱”枯葉脆響——
令人汗倒豎,骨悚然。
宣榕同樣下了馬,見阿立刻黏了過來,不由笑道:“咱們辦的是私事,不宜明正大,你就當作倒斗一樣,見不得人吧。”
容松當然知道今兒是何差事,不滿道:“做的是善事好事,有什麼見不得人的。”
腳邊有個雪白的龐然大,詭異可怖頓消。
宣榕抬掌,順著阿順的頭頸了,溫聲道:“朋黨之爭,不以人死為終結。舉個例子,這葬崗里的尸骸,有三十多年前被抄家的兵部尚書裴恬,他有個門生李幡,李幡和袁閣老,年輕之時可是頗為不對付。
“兩人文斗武斗,幾乎斗得兩敗俱傷,最后還是李幡見恩師倒臺,辭離去,這兩人才沒繼續扯頭花。如今袁閣老已然閣,和爹爹共事,我們若是把裴恬骸骨尋出來,做法超度,好生安葬,他會怎麼想爹爹?”
容松本就習慣了場的長袖善舞,了然道:“原來閣其余諸位,對此事并非斗贊同啊,也是宣大人好說話,照顧每個人臉面。要是我,直接就……”
一枚石子打在了容松頭上,他痛得嗷嗚一聲,把大逆不道的話吞了下去,恨聲道:“哥你又打我!”
容渡已經悶頭開始干活,將手中一本刑部記錄翻得飛快,忙里閑彈了容松一下,又瞥了他一眼,道:“話多。”
說著,他已是在數墳前做了記號。
宣榕由著他們先尋已有記載的骸骨,等晨霧再稍微散了一點,才拍了拍阿的頭,聲道:“好阿,今兒就拜托你了。滿門施刑的骸骨,是會聚在一起的,你先幫忙找出這種,我們再分別是裴恬一家、岳素一家,還是曹園一家。”
阿極通人,宣榕連說帶比劃地和它流半天,它便嗷嗚一聲,興高采烈領命干活。
雪狼嗅覺敏銳,在林之間拉回逡巡,不出片刻,駐足于一塊平坦的空地。
這里無木無草,唯有一朵小花開得小心翼翼,隨風左右搖擺。
容渡立刻領人過來挖掘,起先一無所獲,很是費了一番功夫后,才破開早已堅的厚土,一鐵鍬下去,咣當一聲,出的慘白與鐵相。
這是一埋尸坑。
確認之后,宣榕便挪開了目,繼續如法炮制,讓阿將其余的幾坑找出。期間還有些許孤墳被找到。
阿愈戰愈勇,又找到一墳坑后,乖巧坐下,仰頭向宣榕,一副“我很厲害”的求夸表。
宣榕不由失笑,當真了它那豎起來的神氣耳朵,道:“阿怎麼這麼厲害,什麼都能找到。若沒有你在,我們當真左支右絀,得廢很多無用功呢。”
許是稱贊讓阿膨脹起來,它撒歡一樣猛躥出去,漫無目的跑了出去,興無比,但回來時,卻帶了幾分疑,它猶豫片刻,叼起宣榕的擺,二話不說就把往某個方向扯。
宣榕差點沒被拽倒,趕穩住子,哭笑不得道:“慢點,又有發現啦?那也不用著急,天都還沒大亮呢,況且就算今天沒忙完,明天再來也就……”
話音未落,阿已是焦躁不安地來回踱步。
朝樹林腹地走去,又在某棵樹前站定,眼地回頭看向宣榕,像是示意快跟上來。
宣榕只能照做。
許是林間,雜草蔓延,一路并不好走。
不知過了多久,轉到一荒涼的小道。道路邊,有四五墳墓,皆立碑刻銘。看來是那些尚有家眷的罪臣,被人立了碑。
阿就是在這些墓碑前停了腳。
宣榕隨意掃了一眼,道:“這些都知道份呀,不用找出來……咦?”
視線陡然頓住,凝在某一塊石碑上。
上書碑文,比其余的墳墓來的更簡單,不過中三側九,共計十二個字。而且極為晦,似是罪臣家眷,怕被人挖墳鞭尸,故意匿了份,只留個你知我知的,好為日后祭奠指引。
可是,這十二個字……
風骨俊秀,同的正楷風格一模一樣。
若非印象里從未替人寫過墓碑,真以為這是自己的真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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