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庭有一排的自售賣機。
有一塊錢一杯的茶。
不好喝,沒茶香,是純粹的味。
勝在便宜,還不甜。
舒櫻每次都買。
沈律珩則去隔壁口子買一元一杯的速溶咖啡。
兩人捧著各自的熱飲,坐在涼亭聊天。
主要是舒櫻講,他聽。
舒櫻有很多次機會知道他的名字、他的事,可一次也沒問過,連他近在咫尺的練習冊,都沒翻看過。
能在他麵前暢所言,全因為不知道他的份。
隻是隨時可以斷、不再往來的陌生人,不用在意他會怎麽看自己,反而特別放心,把父母離世的難過、寄養在各個親戚家的心酸,以及對未來的迷茫,盡數告訴他。
舒櫻掏出錢包,裏麵有父母的照片,磨得有點掉,“我爸媽都是醫生呢,從夏江大學畢業的。以後我也想考夏江大學的醫學係。”
“好想他們呀。”
沈律珩沒想到會說這麽多,這麽詳細,心疼之餘也有點張,怕說的話到痛點,幹脆一抿,做一個沉默的傾聽者。
他習慣地抬手,想腦袋安。
手在空中懸了一會,又收回來,進兜裏,了下自己的。
“現在那個阿姨對你好嗎?”
“很好……”舒櫻聲音漸小,似有什麽難言之。
沈律珩子彎下些,“怎麽了?”
舒櫻斟酌用詞,“就是……畢竟不是一家人。覺怪怪的。”
沈律珩手足無措地在上了,沒有什麽可給的小零食,往周圍售賣機看了一眼,全是飲料,也沒什麽好送的。
舒櫻注意到他抿,似乎是很不自在,趕換了話題,“大哥哥,夏江大學是不是很難考?如果考上嘉禾一中,會容易一點嗎?”
“夏江大學專業很多,專業之間分差還大的。想當醫生,應該是想報臨床醫學吧?我們學校去年有三個考上的。”
“才三個!”
冷水當頭澆下,舒櫻耷拉著腦袋,喪到極點。
‘咣’。
舒櫻前額挨了一記板栗。
“唔……”捂著額頭,斜眼瞧他,“幹嘛打我?”
沈律珩站在裏,明眸皓齒,笑容肆意。兩手挎在腰間,前傾的子向,“飯要一點點吃,學要一點點上。才初一,盡力好好讀就是了,不要想那麽遠。也不是人人想學醫,人數不能說明什麽。”
他又手敲一下。
舒櫻捂著腦袋後退,撅得到鼻尖。
沈律珩輕嗤一聲,笑開,“你現在在年段多名?”
舒櫻看他擺正子,不再那樣吊兒郎當,手放下,坐回他邊,“這次期末考是七十三名。”
“夠了。”
“夠什麽?”
“夠上嘉禾一中。”
舒櫻湊近些,“那能進競賽班嗎?”
沈律珩搖頭。
“不能哦。”
“是沒可能。”
他說得很絕對,舒櫻垂眸,拖出個長音‘哦’……
沈律珩鬆了口氣,肩膀塌一塊,側向。
歪著的子,看上去很,半闔的眼眸泛著溫的細。
抬起的手終於落在腦袋上,輕兩下,“還有兩年才中考,慢慢進步吧。”
親昵的舉止,給了舒櫻勇氣,開口問:“大哥哥,你想考哪個大學呢?”
他的聲音更輕了些,像包裹糖的糯米紙,落進心裏的瞬間便化了——
“夏江大學醫學院。”
**
六十天的暑假過得飛快,一眨眼就到尾聲。
沈姿在開學前一周,哭著打電話給舒櫻,找借暑假作業。
舒櫻跟約在市圖易。
約了人,比往常來得早。
沈律珩看到,頓了幾秒,把書包拿開。
“一會我同學要過來。”
“哦,我要走了,正好給你同學騰座。”
沈律珩拉開包,收拾東西。
舒櫻掏出一個護腕遞上前,“大哥哥,這個送你。”
“嗯?”沈律珩震住,愣神一分鍾,才手去接,“謝謝。”
市圖挨著育中心,他每天都穿著運服和籃球鞋來,下午走的時間很固定,都是有人打電話約他去打球。他這兩天上帶著雲南白藥的味道,手腕那也有淡黃的草藥痕跡。
舒櫻猜大概是打籃球扭傷手腕了,所以買個護腕送他。
沈律珩著藍護腕愣神。
連挑的都是他喜歡的。
短短兩個月,沈律珩能覺到小姑娘有點粘他。
有時候,圖書館人多,他不好占座,有人來問,他都會讓。小姑娘來晚了,沒坐到他對麵,會隔一段時間上來逛一下,看到他對麵空了就抱著書包坐過來。
這年紀的小孩,對陌生人產生依賴並不是一個好征兆。
沈律珩背起一邊書包帶,曲起的食指在桌上扣了下,“小同學。”
之前一直是喊小妹妹的,忽然換了個稱呼,舒櫻發出聲訝異的“啊?”
“我之後不會來市圖了。”
舒櫻心裏像被人挖掉一塊,空落落的,微微泛酸。還有一不想讓對方發現異常的濃烈念頭,於是努力克製失,發出聲平淡的,“哦。”
“以後家裏的事、煩惱的事不要告訴陌生人,要跟阿姨、跟邊的好朋友說。現在騙子很多,隨便家庭信息很危險。知道嗎?”
他是嫌話多,煩了,所以在教育自己嗎?
舒櫻難過得快要溢出來了,音拖得更長,“哦……”
也就十三歲,或許是剛來這裏,還沒有到好朋友,才會這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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