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暫住在平谷關外的杜玉章，迎來了一位不速之客。

“淮侍衛長？”

見到來人，杜玉章有些吃驚，

“你怎麼來了？”

“杜大人，陛下我來看看先生，再陪您去市集上走一走。陛下說，若是杜大人有心，可以替他好好審視一番邊境上的貿易利弊，也好在這一次合談中提出來，商議一番，能改進則改進。不然，要等到下一次修訂合談條款，卻起碼要幾年后了。”

“什麼？大燕皇帝太詐了！”

杜玉章還沒來得及回答，一邊的圖雅叉起腰，氣鼓鼓道，

“杜先生，擺明了大燕皇帝就是用合談做幌子，想討你歡心！說不定你提出了建議，他還要說你哪里哪里不妥，又哪里哪里不明確，要和你面談……然后借機擾你！”

這話一出，杜玉章和淮何的臉都微妙起來。

畢竟這兩人都對李廣寧十分悉。他們都很相信——這種死皮賴臉繞著杜玉章打轉的事，李廣寧的確干得出來。

“這……若陛下肯親自過問，確實邊境貿易的問題要解決起來，都會容易許多。”

既然猜到李廣寧的心思，以杜玉章的格，本該一口回絕的。可此刻他有些猶豫了。

淮何心里想，杜大人果然名不虛傳，是吃不吃，責任心又最重。陛下這就是吃定了杜大人——要是這次不能解決患，要幾年后才有再次談判的機會。杜大人的格，能不管嗎？

若是杜大人管了，那不就像這西蠻年所說，到時候陛下主找他商議，他難道還能不見？這樣一來二去，來來往往……說不定就哄好了呢？

嗯，有戲！

淮何眼睛一亮，趕開口，

“杜大人，這次陛下十分有誠意。你看他大老遠到咱們平谷關來，不就是重視這次和談嗎？好容易平定了叛軍，也該做點正事了。杜大人，陛下他之前失過多，又了傷，現在不算很好。若是他自己下去調研，實在太過勞。我們都很擔心他的子呢。韓大人又病了……沒人替陛下分憂的話，只怕陛下會逞強，累及龍！”

“失過多……”

杜玉章臉微變。他問道，

“淮侍衛長，我那日見了陛下的。我看他臉倒還可以，怎麼這樣嚴重嗎？”

“嚴重啊，嚴重得很！到現在陛下還常常頭暈，靠黃大夫調的參湯吊著元氣，才能如常辦公。可是畢竟是氣虧欠得厲害，若是再勞過度……”

淮何一向穩重又踏實，可此刻為了他的陛下也是拼了。他皺著眉頭唉聲嘆氣，一副痛心疾首的樣子，

“哎，若是沒個了解平谷關風土，又悉大燕、西蠻邊貿的人幫他一把，陛下非累垮了不可！”

“……”

淮何浮夸的演技，連一邊的圖雅都有點看不下去了。年人心急，圖雅哼了一聲，還沒等杜玉章開口，他直接張開雙臂，擋在了杜玉章面前。

“杜先生，你別去！我看這人就是個騙子！大燕皇帝也是騙子，就是看你好欺負！他本沒有事！杜先生你自己不也說了嗎？那**見過他的，他分明沒有這樣差！”

“這……”

杜玉章輕嘆口氣，

“他為了我失了不，卻是不爭的事實。腹部又了傷，若說傷了元氣，卻不是空來風。若他想要我一份建議，也不是不能給他——畢竟，這關乎大燕和西蠻兩國的民生，卻不是我自己賭氣的籌碼。”

“杜先生！你……”

圖雅急得跺腳，

“你怎麼這樣好說話？那個大燕皇帝分明是騙你，你就這樣輕易他騙嗎？你知道心疼他，為什麼不能心疼心疼我們主呢？——主前幾日與你分別后，緒特別低落。聽說他在草原獵了十天狼，每日不要命地往狼群里闖，后面伴當們攔都攔不住！杜先生，您不去看看我們主嗎？”

“……”

他不說還好。這樣一說，杜玉章神更低落了。

“恐怕我去了，蘇主心就更加不好了。或許我一開始就不該來西蠻的。”

“杜先生！”

圖雅急得在原地團團轉。眼看淮何站在一邊，低著頭一副事不關己的樣子，角卻在翹起。圖雅更生氣了，突然在他鞋子上踩了一腳。

沒想到，淮何本毫不在乎，腳都沒一下。而且看起來角翹起弧度更大了，仿佛在說——大局已定，你鬧也沒用的。

圖雅為西蠻大薩滿的孫子，哪里過這個？臉都氣紅了。他低頭不甘地著氣，突然抬起頭，

“杜先生，我陪你一起去！”

“什麼？”

“既然杜先生不肯去草原，那你就去市集好了！只是這個什麼侍衛長陪你去，我不放心！我陪你一起去，你要真有什麼意見想法，就告訴我！到時候我一起給主——反正與大燕和談的人還是我們主！你就直接和我們主商量，多多通，多多往來，最后給大燕皇帝一份型的意見就行了，可以直接代表我們西蠻！如何？中途本用不著和大燕皇帝商量！”

“……”

淮何角的弧度瞬間不見了。

這麼搞，大好的機會豈不是拱手讓給了蘇汝？他的陛下忙了一圈，倒了為人做嫁！

——還好，還有韓大人提出的另一個計劃……原本打算雙管齊下，水到渠。但現在看來……只能靠薩滿祭祀了！

聽說薩滿教講究天人合一，神降人間。若是遇到薩滿祭司被神靈上，需要對誰進行巫蠱占卜，那個人是不能拒絕的。韓大人說，杜玉章在西蠻這麼久，鄉隨俗肯定也要尊重這規矩。所以制造機會，人假扮薩滿去接近他。將他心事捅破，就算有了個突破口，他面對陛下也沒辦法那樣死板一塊。

至于后來，那就看陛下自己的本事了……

淮何心思百轉，面上卻依舊一派穩重平和。他點點頭，

“若是這位小兄弟想去，自然可以。”

“誰是你的小兄弟？你知道我是誰？我可是這西蠻大薩……”

“好了，圖雅。”

杜玉章知道淮何是曾經在戰場上出生死的年將領，后來在李廣寧邊，也是一員干將。這一次李廣寧沒有被木朗生擒，他率領一干侍衛立下汗馬功勞，現在上還帶著傷的。對于這種國之棟梁，杜玉章心中從來敬重。他也不愿意圖雅用“西蠻大薩滿之孫”的份去威脅淮何道歉，所以趕在話頭前打斷了。

“好吧。”

圖雅倒是很聽杜玉章的話，乖乖閉了。很快，三人就出發了。

一輛上好的馬車早就在門口候著，淮何搶前一步，替杜玉章掀開車簾，扶他在車坐好。等到圖雅也上了車，他便放了車簾。

“淮侍衛長，您不來嗎？”

“我騎馬護衛就好。杜大人，您坐好了，我們即刻啟程。”

淮何一邊答應著，目一邊向馬車后的小巷掃過去。巷口影里，一個人向他點了點頭，轉便不見了。

淮何便放心地轉過，跟著馬車行進。

“侍衛長，這事保靠嗎？”

后，秦凌慢悠悠甩著韁繩，馬頭只差淮何半個位。他子向左傾，湊近淮何說話。

“坐好！你想墜馬不？”

“我腰勁兒大著呢，掉不下去。”

秦凌不但不收斂，反而傾斜得更厲害。他整個人都斜到淮何那邊去了。這姿勢，他要兩夾馬背，卻半懸空，只能靠著腰勁穩住不摔下去。這是西蠻年郎常見的炫技姿勢，也不知怎麼被他學了去。

“我說坐好！”

淮何的臉一下子沉了下來。

“秦凌，上次山林中的事，我還沒有罰你。你是想再惹點事，數罪并罰，好吃個大苦頭麼？”

“那你就罰啊。我認罰，你想怎麼罰都行。”

秦凌一邊頂罪，一邊真的坐正了子。只是還懶洋洋地，不知從哪里尋了個草葉叼在里。

“可我就問問，也沒犯了哪條軍規。侍衛長，你這都要罰我，是心里厭煩我，想將我趕出侍衛隊了麼？”

“你這個提議不錯。我正有此意。”

“……”

秦凌呸地一聲將那草吐了出去。他側頭看了看淮何的臉，卻發現那人神態依舊平和，看不出半點端倪。他眼珠一轉，笑著說，

“得了，侍衛長。都十幾年了，你走到哪里就把我帶到哪里，這京師里面的衛隊我們去了個遍，你從沒我離開過你邊。怎麼現在能舍得將我趕出陛下的侍衛隊？我可不信。除非，是你自己也要另謀高就……”

“信不信在你。若你能本分些，我自然不會趕你走。”

“……”

淮何說完，就策馬快走幾步，趕上了前面的馬車。他本沒看到秦凌目黏在他上，是怎樣一副神。

“侍衛長，安排好了。”

另一邊，有人湊到淮何邊小聲匯報，

“等杜先生到了集市上，那個假薩滿就會出發。他當場請神俯，會在眾目睽睽下點到杜大人。西蠻人很信這個，杜大人絕不會故意冒犯這些蠻人的信仰的。只是侍衛長，我有些擔心。這個西蠻人假扮薩滿祭司，不會被看出來嗎？”

“這個，你可以放心。除非還有正宗的薩滿教中人在場，不然是不會出破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