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止是不冷。

韓淵一日日苦日子打熬過來，素質極好。方才又忙活半日，筋骨都活開了，上幾乎要冒汗。此刻坐在白皎然背后，將他圈在懷里，赤的膛直接在他背上。白皎然能覺到熱意從背后傳來——說來奇怪，白皎然從不知道自己子這樣敏銳。連韓淵呼吸時膛輕微起伏，他都覺得到。

“問你話呢。”

聲音耳后響起，帶著溫呼吸，輕輕噴在他脖子上。白皎然悚然一抖，渾汗都立了起來。

同時起了異樣覺的，還有……

白皎然的臉騰地紅了。他小腹繃，悄然向前挪了一點，好離韓淵赤的子遠一點。

“跑什麼跑！抱著取個暖，又壞了哪條圣人規矩了？”

韓淵語氣卻有些不耐煩，

“老子的膛，你以為人人都讓靠的？不過是怕你凍壞了！這麼冷的天，別矯，趕過來。”

“我上涼……”

白皎然慌忙找了個借口。韓淵瞥他一眼，頗有些好笑。

“是啊。你上涼——我自己抱了半天了，我不知道你上涼？若是不涼，還不用這麼費勁。”

“本來天氣就冷，你還要替我取暖。我覺得，我在火堆邊烤一陣就好。”

白皎然這話，卻也是真心實意。天氣本來就冷，韓淵將他安置在火堆邊最暖的地方，自己卻只坐在他后，被他擋住火焰暖意不說，還得用子替他暖和。他心里過意不去。

韓淵眉一挑。他微微偏頭，從白皎然后面看過去——火焰跳著，給白皎然俊秀的側臉，勾勒出一條金的。

四周風聲陣陣，大雨瓢潑。可因為有四周用袍遮蔽出來的這一小塊地方，風雨都好像被暫時地拒之門外了。

在他們周圍，只有火跳躍時，那映溫暖的扭的金與淡影。

——還有一個，他此生遇到最好的一個人。

韓淵這樣想著，心里和下來。遇到白皎然，他連棱角都支棱不起來——那人太純真，只該捧在手里好好護著。若是棱角堅，不小心刺疼了他，可該怎麼辦？

“沒事，我不怕冷的。”

韓淵聲音和下來。他向前湊過去，單手撐在地上，從白皎然脖頸邊探過頭去，笑著盯著他看。

“怎麼回事，臉還紅了呢？我真的不怕冷。更何況，你我要是挨得近一些，反而會比單獨烤火更暖和的。”

低回磁的聲音就這麼在耳邊突然響起。呼吸噴出的氣息混著笑意，震得白皎然耳后一陣麻，隨即這麻就沿著脊梁一路向下，他半邊子都了。

——白皎然讀圣賢書，恪守禮教規矩。他長了這麼大，并沒有自過。當然，年人子骨漸漸長，總會有些征兆。但那也是夜班時分夢中顯端倪，第二日醒來見到痕跡，他也不會太放在心上。

——畢竟滿則溢，自然而然，他也問心無愧。

可此刻，不知怎麼回事，他竟在韓淵邊出丑。雖然現在沒有被韓淵發現，可他從來信奉“君子不欺于暗”。這已經讓他愧難當，大為自責。

——若是韓淵見了我這樣丑態，不知道該多麼瞧不起我……以后恐怕他再也不想見我，永遠都要不齒我了！

越想心里越惶恐，他才遠遠躲開。可韓淵不依不饒，從后又繞過來對他說話——不知怎麼回事，被人將氣息噴在耳朵上，他就覺得半邊子麻了。

“皎然？”

韓淵等待片刻，卻沒等到他的回音。湊過去一看，見他滿臉糾委屈難過神，兩只杏眼竟然含了些淚水似的，人見了心里都心疼。

再加上臉上有些紅浮起來，與平時完全不一樣。

“你怎麼了？”

韓淵嚇了一跳，忙手去他額頭，

“是不是病了？該死，我就知道不行——這樣大雨天，這麼冷，邊也缺醫藥的！我就怕你病了，可最后還是這樣……”

韓淵真的急了，不停埋怨自己——白皎然本來不用這個委屈，自己明知道這一趟下鄉是要吃苦的，為什麼偏要將他拉出來？不還是有私心，想讓他看看自己多能干，讓他心里覺得自己厲害，最好再夸上自己幾句嗎？結果……

——嗯？這小子的額頭起來，似乎不比自己掌心熱上多？

韓淵一頓。他探尋的視線落在白皎然上。若有所思地看了他幾眼，又不著聲地瞥向他繃的小腹，和別扭的姿勢。

“咳咳……”

韓淵“咳”了一聲，掩飾差點出來的笑聲。

不就是兩個人得太近，他起了些反應？都是氣方剛的年郎，這有什麼奇怪的？還躲什麼？

真是……

韓淵憋著笑，覺得白皎然真是太純了些。他突然生了些欺負人的興致來。

他眼珠子一轉，裝作若無其事，湊上前去，

“皎然，我發現一件怪事。”

“什麼事？”

“這山神廟為什麼在這荒郊野地……”

“這算什麼怪事？”

白皎然果然被他吸去了注意力。

“供奉山神，自然要在山上啊。不然，難道還要建在城里麼？”

“山神廟是該在山上沒錯。只是皎然，你想想看，就算在山上，那也是一方香火。這里看起來也不算年頭多久，偏偏這樣破敗——真是奇怪，誰修建了山神廟，還會任憑它廢棄？除非……“

“除非什麼？“

“除非有些別的緣故。”

韓淵意有所指地低聲音，

“比如我從前，就聽說過些怪異故事。不書生在外面遭遇了怪，吸走一。睡下時，還以為是荒廟祠堂，等醒來，就只有荒郊野地了。更有的人一醒來，四周拉拉都是死人——這人嚇得半死，等到一抬頭，卻看到一只惡鬼森森盯著他看，張開大口，一尖牙，上面被塊染得黑紅！齒里，還掛著一紅的人呢……“

“韓淵！“

白皎然一把推開韓淵，眼睛瞪得溜圓。

“子不語力怪神！這種事，你也相信，都是些奇談怪論！“

“我不信呀。我說著好玩的。”

韓淵瞇著眼睛，角慢慢勾起，

“皎然，怎麼，難道你害怕了？”

“我才不害怕這些！圣賢說過，世上并無鬼怪，人心不古才會心生暗鬼，持不正才會懼怕魑魅魍魎！本來就沒什麼鬼怪，我才不怕……”

白皎然強調了好幾次“不怕”，眼神還是不安地向四周去——雨夜荒廟，廟門還被拆掉了。外面雨聲簌簌，天上無月無星。雖然有篝火，可這也只能照亮眼前這一塊地方。從四周懸掛的服隙出去，偌大的荒廟，四角黑暗如有實質，濃郁極了，好像還在緩緩涌著……

木柴不夠干，燒起來嗶嗶啵啵。

韓淵湊近白皎然耳邊，悄聲道，

“皎然。”

“啊……嗯。”

前人惶惶不安的樣子落在韓淵眼中，他無聲地微笑起來。他故意低聲線，

“你看，那角落里一片影，像不像一個人趴在那里……”

白皎然脖子一僵，眼睛瞪大，慢慢向韓淵暗示的方向轉過頭去——卻不料韓淵雙臂用力，一把環住他腰肢，直接將他向后拖了一尺，按進了自己懷抱！

“哇啊啊啊啊啊啊！”

本來就心繃，大氣都不敢出，卻被人一把捉住。一串慘從白皎然嚨里發出來，他嚇得手腳舞，用力掙扎起來，

“鬼啊！有鬼！救命啊啊啊啊……”

“哈哈哈哈……啊哈哈哈……別了……是我……哈哈哈哈……是我……”

在韓淵的大笑聲中，白皎然突然停了手。他臉上騰地脹紅了，刷地轉過頭，氣憤地盯著韓淵。

“韓淵！”

“哈哈哈……在呢在呢……啊哈哈哈……”

“你，你這是干什麼？”

“哈哈……什麼干什麼？我什麼……哈哈……都沒干啊。”

“……”

白皎然突然語塞。是啊，韓淵什麼都沒干——他只是提及了鬼怪魍魎，然后突然抱了他一下。是他自己突然害怕，才鬧了這個笑話……

可若說韓淵不是有意的，他也不信啊！

心里又委屈又生氣，卻又說不出來。白皎然抿著，盯著地面，一聲不吭了。

“開個玩笑。生氣了？”

韓淵暢快笑了一通，湊了過來。他剛才將白皎然拽進懷里就一直沒撒手，現在一起，就又了兩人抱在一，上相——只是，白皎然只顧著生悶氣，并沒注意到。

“其實啊，圣賢說得對。哪里來的鬼怪？就好像那些讀書人，帶著錢出去，住了幾個月回來，元大損，錢財耗空，自己也一日日癡癡傻傻不知想些什麼，大家就都說是遇到了怪——哪里來的怪？遇到了暗娼還差不多！”

“什麼？”

“怎麼，你不相信？你聽我細細給你說。”

韓淵笑著了白皎然的臉，

“書生麼，一般家境都不錯，起碼是個食無憂。這麼年輕力壯的小伙子，卻不用出去做事補家用，反而能夠讀書備考，這是需要家里財力支持的。正是因為日日讀書，在家中呆久了，卻沒有在外面混飯吃的男人懂得這些風月場里的花樣，更加好騙——人傻，錢多，正是極好的目標。若他們帶足錢財出門，一般是趕考，自己一個人趕路，常常要投宿荒郊野地。

你想，帶著大筆銀錢，又不懂打架。就算被識破了，只怕他們跑得還沒有那些子快。這樣的目標，誰不想下手？

若我是個風塵子，我也要挑這樣傻乎乎又純真的小書生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