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經科病房。

今天是周一，院長查房到了神經科。

陳棋穿著白大褂，手里拿著一個小錘子，一錘一錘輕輕敲打著自己的手心，在夏主任親自帶領下，一間一間病房查過去。

院長查房，那架式是很足的，院長走在正中間，旁邊和后圍著一大群白大褂。

院長后面是醫務科主任、院辦主任，再后面就是臨床科室主任、副主任，接著是正高副高以上的醫生，主治級別的醫生，普通住院小醫生，最后是進修醫生，實習醫生。

一次查房，出去2、30個醫生是非常正常的事。

往往這時候就可以看出醫院的生態鏈，誰離院長最近，往往是在醫院里地位最高的人。

當然也有例外，總有一部分醫生想在院長面前表現表現，所以也會拼命往院長邊湊。

有人求上進，同樣也有不佛系的醫生，這批醫生在院長查房的時候往往走在最后面，有時候病房里人滿了，他們寧可站在門外氣。

當然也有可能是這批醫生怕被提問，到時回答不出來那就是社死現場，也會給院長留下不好的印象。

一般的院長都喜歡在查房的時候問一些問題，這樣才好現出他們的權威，而且往往喜歡提問那些表現積極的醫生。

這樣一問一答，流程簡單，看起來場面非常和諧。

但做為二般院長，陳棋就特別喜歡“為難”那些佛系醫生。

你不是怕被院長提問嗎？你不是故意躲在后面嗎？你越怕什麼就給你越來什麼，嚇不死你！

陳棋剛給一個病人做完格檢查，眼睛朝四周瞅了一圈。

機靈點的醫生知道院長要提問了，趕了膛，陳棋默默白了幾眼這些馬屁，然后視線看向了最后：

“來，那位戴眼睛，馬尾辮的小姑娘，過來過來。”

這個小醫生都快哭了，心想我都躲到門外了，咋還來我。

但院長都人了，不去肯定不行，于是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來到病床邊，趕點頭哈腰：

“院長好，我是海東醫大的實習醫生，我葉芬娥。”

陳棋微笑著點點頭，學著非常6+1的樣子說道：

“葉同學注意了，我可要出題了，念你是個學生，我來個基礎點的吧，什麼是腦卒中？”

這位學生張得話都哆嗦了：

“出，出卒中的本病因是腦出，比如高腦出、蛛網下腔出等，老百姓說的中風就是，就是腦卒中。”

你越張，陳棋越要逗，故意裝作嚴肅問題：

“嗯，只有一個出卒中嗎？”

“噢噢，還有，還有一個缺卒中，像腦梗就是典型的代表。”

“那腦卒中有哪些先兆？”

“這個這個，太多了，包括反復發作固定部位的劇烈頭痛，持續較長時間，可伴有嘔吐；突發持續的單側眼瞼下垂、視雙影；反復發作的肢活不靈便，無力，吐詞不清；反復發作的頭暈，視旋轉；反復發作的一過單眼眼前發黑等等。”

“脈化是怎麼回事？”

“脈化指的是脈管壁上脂類質沉積，不僅在管壁上形大大小小的斑塊，造脈管腔的狹窄乃至閉塞；還可以損傷脈管壁的正常結構、彈，導致管破裂出。”

“什麼是腦脈狹窄？”

陳棋越問越上癮了，這院長提問居然問不倒一個學生，那不就顯得他院長無能嗎？于是一個問題比一個問題難了。

學生都快哭了：“院，院長，你，你不能老逮著我一個人問呀，你也問問別人呀。”

呵呵呵~~~病房里眾多醫生都輕笑起來。

陳棋也不逗玩了，笑著說道：

“別張，你回答得好的，干嘛躲在后面，我這個院長有這麼可怕嗎？小同學，要跟帥哥呀。”

呵呵呵~~~笑聲又連了一篇。

這個同學臉上笑著，心里卻在罵罵批：你覺得自己很幽默很帥嗎？

自認為很平易近人的陳院長在一群馬屁的擁護下，又走進了一個新的病房。

剛一進去，陳棋還沒幽默幾句，病床上的小男孩直接就將桌上的瓶子摔到了地上，罵著：

“蠢豬，一群笨蛋，傻瓜。”

說著說著，這個小男孩還了幾下，然后又快速躲進了家長的懷里，埋著頭不愿意出來。

陳棋有點愕然，心想這是誰家的倒霉孩子這麼不懂禮貌，但他一個大人也不可能跟小孩計較。

“這孩子什麼況？”

主診醫生趕從人群里出來，手里抱著病歷，吧啦吧啦開始匯報病。

隨著醫生的講述，所有人腦海里就浮現這樣一個孩子：

患兒會不自主作，搐、眨眼睛、噘、裝鬼臉、臉部扭曲、聳肩膀、搖頭晃腦、說俗的穢的或咒罵的話、突然打砸東西，甚至會突然毆打同學。

陳棋心中靈一現。

就跟考試的時候抓關鍵詞一樣，這幾個關鍵詞其實可以排除很多疾病，這樣診斷的范圍就近一步小了。

陳棋心中已經默默有了兩個答案，但是哪一個，他還不能確定。

主診醫生還在介紹：“患兒曾經七院就診，后排除神系統疾病，遂來我院就診，匯報完畢。”

在場的每一位醫生腦子里都在回想可能的診斷。

夏主任這時候介紹道：

“院后，我們首先完善了各項檢查，但無論是腦電圖還是腦CT都顯示是正常的，我們是按照癲癇病來進行治療，目前看來療效并不顯著。”

孩子父親鐘恒源也介紹道：

“陳院長你好，我兒子發病以來，我們也帶去省城，滬海就診過，那些醫生最多的診斷就是癥，也有醫生認為是神病，但最終是什麼原因也查不出來。”

夏主任接話道：

“按目前看來，神疾病和癲癇是可以排除的，如果只是普通的癥，癲癇類藥也適應，但所有藥用下去，孩子還是不斷發生搐等癥狀。”

陳棋心中有了答案，當然要提示一下同事們，于是問道：

“不止是猜測，你們難道沒有發現嗎？從我們進來以后，這個小孩子除了做出各種丑態，外，還時不時在罵人，甚至拍下桌子和被子之類的。”

大家開始思考起來，更加仔細觀察小男孩時不時的“發病”。

陳棋又看孩子父母，“你們兒子大約是幾歲的時候開始有這種況？平時在家是什麼樣子，在學校又是什麼樣子的？”

鐘恒源已經回答過醫生無數次了，所以口而出道：

“大約是小學一年級開始，開始的時候經常被同學告狀，說我兒子欺負同學，后來發展到上課上著上著，他就突然站起來大聲說話，或者把書本扔掉。

再后來就時不時出現筋的現象，鬧鬧鬧，就這個樣子。”

小名浩這時候恰巧又開始了幾下，陳棋注意到小孩的意識是清醒的。

鐘恒源則還在訴著苦：

“很多老師同學都認為孩子是調皮搗蛋，所以非常孤立我兒子，甚至還有老師要罰他。再后來我的親戚鄰居也都認為，讓我家小浩為了不歡迎的人，被人嫌棄。

但我們夫妻堅信我兒子不是差生，他是有病，只要把病治好了就會好。陳院長，你是越中有名的神醫，比外國醫生都牛，求求你救救我孩子吧。”

可憐天下父母心啊。

陳棋聽了不勝唏噓，同時也為這個小孩到慶幸。

如果不是到如此通達禮，堅信兒子是生病了的家長。

但凡是別的家長，因為老師告狀，然后不就對孩子辱罵毆打，不主求醫，那后果可以想像，這孩子的病只會越來越重。

如果這個家長堅持認為孩子得的是神病，把他當傻瓜對待，這孩子一輩子都完了。

于是陳棋看著家長安道：

“先別急，到了咱們越中醫院總是能想到辦法的，咱們先要搞清楚到底是什麼病才能治療不是。”

就在眾人安家屬的時候，小名浩卻輕聲來了一句：

“醫生，我想上學……”

陳棋家中也有一對8歲的雙胞胎，所以看到10歲的小名浩一副害怕又無助的樣子，心中惻之心大：

“你鐘名浩是吧？”

“是的，叔叔。”

“你剛才說你想上學，對吧？”

“是的，叔叔，我想上學，我想跟同學們在一起玩，可是他們都不歡迎我，總是罵我是壞孩子。”

陳棋蹲了下來問道：“那麼小浩，你告訴我你是壞孩子嗎？你有故意在上課搗，毆打同學嗎？”

鐘名浩小朋友眼里都是淚水：

“我不是壞孩子，我只是不能控制自己，也不知道為什麼老是會不自覺罵人打人，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陳棋輕輕點頭：“叔叔相信你不是故意的，但你……”

陳棋的話還沒有全說完，小名浩又發病了，大罵了一聲：“呆子！呆婆！”

隨后翻過，沖著眾人出屁自己拍打了幾下，故意就是你們都是大臭屁的。

陳棋站了起來，看完小名浩的這套“表演”，然后回頭對著眾多醫生提示道：

“剛剛大伙兒也看到了，患兒神志清醒的時候，表現得是一個乖巧的樣子，甚至對自己的行為表示后悔和難堪，盡管他知道是不對的，但他并不能控制自己語言和行，你們認為這是不是一種病態？”

剛剛陳院長和患兒的友好對話，以及患兒發病時的罵罵咧咧，所有人都看在眼里了。

這時候有個醫生輕聲說道：

“這也不像是癲癇小發作，癲癇小發作也會有、行為異常的表現，但不會展現攻擊，更不會滿臟話。”

另一個醫生也疑道：

“患兒沒有頭部外傷史，也沒有腦炎史，似乎很難從神經系統疾病方面去診斷，而且患兒的表現已經遠超癥的臨床表現。”

還有醫生堅定地說道：

“我覺得還是一種神疾病，否則不能解釋剛剛還在細聲細語說話，不一會兒又變得污言穢語，這種切換本不像是質疾病。”

陳棋看向了夏華主任：

“夏主任，你覺得是什麼原因引起？”

夏主任輕笑著搖搖頭：

“這的確是難倒我了，我也試過診斷用藥，全部失敗，陳院長，我看你的樣子似乎有把握了，要不你跟我們說說？”

所有人的目都看向了陳棋，神醫的診斷總能出人預料。

陳棋也不瞞，點頭道：“的確有兩個診斷。”

“一個我認為妥瑞氏綜合征比較符合，另外一個可能就是亨廷頓氏舞蹈癥也不能排除。”

陳棋的話音一落，無論是醫生還是病人家屬腦子里出現的全部都是問號。

夏華主任知道院長見多識廣，知識儲備量在國際上都是頂級的，于是笑著說道：

“來，趁今天家長都在，還有這麼多大小醫生，陳院長你給我們講講什麼妥瑞氏綜合征，什麼亨廷頓氏舞蹈癥。”

陳棋心好，于是站在那兒，開始講起了故事。

“我在國外曾經看過一部電影，電影名字是《我第一名》。”

（其實這是一部2001年的電影，這個時代還沒有呢，不過這種小事也沒人查，陳棋也忽悠。）

“電影的男主角布萊德，也是一個小學生，從小就患有一種特殊的先天疾病。

這是一種嚴重的痙攣疾病，導致他無法控制地扭脖子和發出奇怪的聲音，就連上課也經常會突然尖一聲，或者打翻課桌，嚴重影響其他同學。

而這種怪異的行為，讓他從小不被周圍人理解。

在學校里老師經常批評他，同學們更是對他冷嘲熱諷，就連他的父親對兒子三番兩次教育過后，見兒子沒有改正，也對他失頂。

因為布萊德沒辦法克制的發出怪聲，被學校認為是不管教的壞小孩，不僅老師們不諒解，同學之間更是會取笑他這種行為。